十五.

“既然选择来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父亲冷冰冰地开口了.

我眠了眠干涸的嘴唇,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母亲,心下一横鼓起勇气将口袋中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手静静地悬在半空中没有人接洽.手中的份量仿佛有千斤重,令我酸痛着双手,也令我倍感难堪.我深深地低下了头,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是放弃还是继续坚持的时候,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被父亲接了过去.凉爽的夏末秋季,内心的焦率早已让我汗流满面.

“这是什么录取通知书!”父亲眯着双眼吃力地念着那几个醒目的大字.

“啊!考上大学了,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为什么愁眉苦脸皱着一张脸了,吃饭了吗我给你煮碗面条吧!”

“妈妈不用了,我吃过饭了.”我低低地回答,这个时候经母亲提醒,我才记起自己早已饥辘不堪.

“姐姐姐夫知道这件事吗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我呆立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的询问.时间一点点流逝父亲一直沉默地吸着烟斗,转瞬间周围的空气已烟雾燎绕一切宛如沉静在梦中.

“凤阳说吧,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终归是父亲开了口,毕竟是巍巍耸立的一座大山.做为一个家庭的主力,一根主栋梁.父亲总是给予我那么多不同程度的压力.

我高昂着头,用自以为真执诚恳的眼光直视着父亲:”关于学费的事情,养父母已经无能为力了,养母身体一直不好!他们所有辛苦积攒的血汗钱全部都花在我学业上.现在一下子要拿出2000元实在为难之至.”

时间再度地静止了,我透过烟雾燎绕的朦胧幽幽地打量着父亲.此时的他如同一座雕像被暂时地石化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转而缓缓地开口了:”这个家你也看到了,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东东尚且年幼吃喝拉撒样样都要花钱的,我也渐渐年迈挣钱也越发力不丛心了.”说这话的时候,父亲生平第一次低下了他高昂的头.

我顺着父亲低下的头看去,那原本硬朗的肩膀此时已经有些松垮了,仿佛一有重担就会滨临散架或是变形的危险,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渐渐花白.我的眼睛蓦然间湿润了,并非为了自己那未知的读书梦.而是看见憔悴不堪的父亲.这或许就是血缘的牵引.纵然恨过憎过,但心底至始至终保留了一份对父亲的敬爱.这是人性的本能,任谁也无法改变的.

“2000元是一个庞大的数目,我是怎么样也给不出的.你养父养母那边能否让他们再想想办法,毕竟他们现在只有你一个小孩子.我们这里有两个,显得力不丛心啊!”父亲重重地叹出气来,因为内心的激动加上吸烟过急,一时气憋咳个不停.

“他爹,你少抽点烟,这个对身体不对.”温顺的母亲端来了茶,轻轻地拍打着父亲的背,试图将咳嗽声平息缓和下来.

咳嗽声渐渐停止了,我纳立在原地静静地等待地结果,在这一瞬间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卑微地求我的父亲,明明知道希望微弱,但为了圆自己心中的读书梦,我还是不顾一切地来了.因为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现在的处境是因为脱不了文盲的帽子,以后未来要靠知识去改变.

“天很晚了你也该回去了,要不你养父母该担心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已经黑透的天空,宛如自己黑暗的心灵没有一丝的光亮.我唯唯地应承着,缓缓地背转身迈开了步子.在转身的这一刹那,我压抑不住的泪水决堤而下,这个是自己早已猜到了结局.心里明明也已经做好了全面的思想准备,可是为何当真正面对失败的判决后,我的心仍然会如此的沉痛.

是我那颗倔强执着的心还是祈祷与奢望吧!或许正如我父亲所说,来这个世界上,我纯粹的确是一个讨债鬼.我的奢望我那沉重的求学梦,任我生在哪个家庭,都一定会给那个家庭带来沉重的负荷.一如父母.一如养父母.

为了自私的求学梦,我几乎拖垮了两个家庭,以前的我已与父母分道扬镳,现在的我是否要再一次让历史重演,让养父母含辛茹苦地挣扎在透支体力甚至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的工地里.脑溪中那心酸的影像再次毫无次序地蜂涌而来.我重重地锥打自己的心,一遍又一遍.

那颗在梦里百转千回,为了一个梦想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苦.我沉重地迈开了步子,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的边缘.慢慢地将自己溶入黑暗的包围里.

置身于此,一切光明均已淡去.连星星微弱的光芒都距离我十万八千里.宛如我的梦想,一切朦朦胧胧,可望而不可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