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懵懵懂懂地走在黑暗里,任泪水悄然无声地洗刷着我的脸颊.我幽幽地抬头看天,试图从昏暗的星光中找到迷途的指引.但眼中的泪水阻止了我.

让我无法辩认现在以及未来的方向,田地里传来青蛙声声的啼叫,偶尔从巍巍耸立的高山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一切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冥冥之中又将我带回了六年前那个离家出逃的夜晚,也是在这样凄黑的夜幕下,现在的我一如昨日任时光匆匆流逝却依然如同小草,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蓦然间身后响起了葱葱翠翠地脚步声,在这样孤单落寞的夜晚,显得特别地紧张与恐慌,这个时候会是谁是养父母吗还是….”

我不敢奢望,或是我根本来不及想得太多,正当我准备回转身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母亲的声音隔着夜空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是凤阳么”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见母亲那熟悉的身影,眼泪有如决堤的洪水纷纷落下,在这分别的几年里她始终都在关怀着我.尽管曾经的我那么的叛逆那么自私的为了梦想背叛了这个家.粉碎了父亲的权威与掌控.曾经的我那么的让她左右为难着.

我那可怜柔弱的母亲,尽管她拥有三个亲生的孩子,尽管她身处水与火的尴尬处境,尽管她是一个不识学术没有能力挑大梁养家糊口的传统女性.但是在她的心里仍然满怀关爱地为我保留了一席之地.这让我想起来离家出逃的第二天,是母亲在陈旧的枕头里为我留下了百来元钱.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平凡凡带着贤妻良母的传大女性.

而如今她匆匆地追来.为的是什么

我略微不解地打量着我的母亲,奔跑的脚步让她不太灵活的身体在急速地起伏着,透着夜光额间溢满着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凤阳这是五百元钱,你先拿去其他的母亲再想想办法.”

我心酸地打量着那几张红得刺眼的百元大钞,再打量着母亲那张布满汗水的脸:”这是……”

“昨天家里刚买了头猪,本想给东东添些营养品和买些家作物的,你交学费要急用就先拿去.家里也只有这么多了,其余的我再想想办法看能否借得到.”

“可是…母亲…这个父亲知道吗”

母亲沉默了.她微微地躬着背低下头半晌才缓缓地出声:“我会跟他说明白的,从你离开家的六年来,他表面上对你不闻不问,但他总终是你的父亲,血浓于水啊!有些事你也不要怪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痴与傻,你父亲他是一个好人,他一心就想要个男孩,而我却….直到第三胎才让他如愿以偿.做为家庭的主梁也极为不易啊!柴米油盐样样都要开销.你父亲他也并非一个能人.我们都是没有文化的人,靠的只有硬朗的身体.辛辛苦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劳动.”

“嗯!”母亲的话触及我心里最深的一道弦,震动了我的心田久久地发出颤音.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也许以前的我曾经检讨到自己,曾经试图换位思考过父亲,但我依然对父亲抱有深深地恨与憎,以及与生俱来的亲情.直到今日从母亲的口中的话语慢慢改变了我对父亲的误解.

是啊!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痴与傻.一如我那愚昧无知重男轻女,以为只有男孩才可以传承接代,才可以永继香火的父亲.一如执着倔强的自己.为了读书苦苦地追求与奋斗着,几受痛苦折磨甚至经历过饥饿及死亡的危险都不屑一顾要追求自我的梦想.一如我那柔弱贤慧的母亲,视夫为天,视孩子为生命的延续.不管面对生活中所有的艰辛与苦难,都一如既往极力扮演着中国传统女性.

母亲说的很对,母亲的话虽然肤浅无知,但细细体会却是人生中最真实的经验.最古朴的语言.直到今时今日我才发觉我与父母的相似.我们本就是一个血脉相传的.我的生命中溶入了他们的基因,继承了他们的性格以及容貌.

我轻轻地哭泣着为自己茫目的倔强,为自己曾经那么幼稚无知的的憎恨以及经历过多少数反复无常的委屈与无助.

“凤阳,你是个好孩子来把钱收好!擦干眼泪.你能考上大学真好!我就知道咱们家的凤阳是最棒的.咱们这个山沟沟里能考上大学的没几个.凤阳你真的给父母.给养父母都争光了.你先拿着这些钱去报名,其他的我们再想想办法.人多力量大总会有好主意的.”

母亲强硬地掰开我的手,将红得发烫的500元钱塞进我的手掌心里.然后轻轻地合上.那带有母亲体温的钱握在我的掌心如同一块温暖棉花,滋润了我的心田.也感化了我这颗假装坚强的心.我静静地打量着掌心间的百元大钞,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份求学的希望,紧张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我微微地抬起头打量着两鬓间夹杂白丝的母亲,我的心就被针狠狠轧过一般地刺痛着.

我将钱推给了母亲,”这个我不能拿.这是家里唯一的积蓄要买营养品及家作物的.父亲他是不会同意让你这么做的,他会责怪甚至打骂你的.”

我的话再次让母亲沉默了,钱握住我的掌心停留在半空中.气氛渐渐地冷漠下来,偶尔有微风轻轻地拂过脸庞.吹干了我的泪水.

“拿去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父亲表面或许凶恶了些但内心还是慈善的.只是很多时候生活的窘迫让他也束手无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为了生你弟弟带大你弟弟,我们东躲西藏为了逃计划生育.可是法网灰灰岂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可以应付得了的.”

我默默地听着母亲的诉说,这些事是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的.在我的记忆里为了弟弟逃脱计划生育.全家人抛下了我.等我在养父母家生活安稳后,他们回家搅乱了我原本平静的生活.

生活几经波折.几经辗转.我终是过继到了养父母家.而原本的家庭已没有了我的存在,余下两个让父亲骄傲优秀懂事的好孩子.

“出来好一会儿我也要回去了.钱你收好先交学费.我先送你回去.”

钱再次被推了回来,转而命令式的塞进我的口袋里,隔着裤子的布料我可以感受到微微的温度.母亲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背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我,挡去黑暗的寂燎,挡去丝丝的寒冷.

我的心在经历过寒冷的冰冻后温度开始回升了,因为有母亲的关爱夜慢慢地变得温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