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莫铁有丝疑惑的看了看前面那二十四个人。如果不是看到地上还躺着另外二十四个穿着银灰色衣袍的人，她还以为是沈野当初点住他们的穴道已经被人解开了的原故。

“沈野。”莫铁开口。

“嗯？”很低，但也很柔的声音。莫铁怀疑沈野是故意的，于是忍不住又看了沈野一眼，不明白一直冷淡淡，冰凉凉的沈野，今天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时，竟还有心情温柔，真是教人大跌眼镜。

“是不是人的内心，都有极其残忍的一面？”莫铁问。

“或许。”沈野柔声回答，不仅如此，还对莫铁露出了他千年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他反问，“为何这样问？”

“之前，我看到那么多人倒在你的刀下，我觉得你即残忍，又恶毒，我有些……伤心难过，嘿嘿，因为我喜欢救世主，而不是恶魔。”莫铁道，看到沈野因自己的话微微皱眉，赶紧接着说下去，“可是，我现在明白了：他们，是为了我们的命而来，而且打定主意不达目地就不回头，是这样吧？”

“是。”

“所以，他们死了，该。”莫铁道，仰着脸，以温柔的眼神回视着沈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不死，我们怎么活下去？”

“是。”很柔顺的回应。

“所以，我们不要拒绝大舅爷和小舅爷的帮助。”莫铁道。

沈野目光一寒，冷冷看向莫铁。而赵封为一愣之后，眼中一闪过而喜悦，赵封行则是惊讶的看着莫铁。

“莫铁……”沈野凝视她很久之后，冰冷的目光再次变温和，他柔声叫出她的名字，也不理会赵封为和赵封行就在一旁，直截了当的告诉莫铁，“他们伤害过你，因此有生之年，我沈家堡绝对不会再接受赵家的任何帮助，这是其一；其二，你不曾入江湖，所以不知江湖的阴险，那么我告诉你：能够在几日之内聚集这些人，并且分毫不差的掌握我沈野动向的人，放眼江湖，绝不会超过十人，谁最有可能，我心中明白。其三，我绝不可能放任别人以帮助我之名，最后却在我背后插上一刀。”

赵封为的眼皮稍微跳动了一下，很快又隐藏了下去，他看似难堪、羞愧而又讨好的冲沈野与莫铁笑了笑。

一里路程对有轻功的人来说，并不远。

所以，沈野他们第二次被几百人包围在了中间。虽然来了赵封为和赵封行，但他们动机不明，但他能想到：他们是以不良之心居多。而沈泉和五环，均已受伤。沈野的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有多么沉重。如果他能放手一搏，这些人，至少一半不可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但是，这些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莫铁毫发无伤，所以，他无法放手一搏。

莫铁的眼睛，被血染红。他们此时，无疑在做困兽之斗。

赵封行与黑九天战得天昏地暗，赵封为与玉奴儿和她的手下们拼杀，沈泉要对付黑九天的弟子，五环完全以拼命的姿势在和石家的人拖时间，四丫被七律困住，已经是焦头烂额，至于沈野，他要对付的，则是那二十四人七律阵法以及偶尔蹦过来偷袭莫铁的闲兵散将。

夜原本是如此黑，现在却变成了血红。

赵封为与玉奴儿对视了一个眼神，玉奴儿不着痕迹的略点头示意，然后退出战局，让她的手下顶替自己的位置继续纠缠住赵封为。

四丫眼前一亮，她原以为是沈野，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和沈野一样，一身白衣的玉奴儿。

“四丫头，让我来领教你几招！”玉奴儿冷笑，两掌齐出打向四丫。七律瞟了玉奴儿一眼，立刻抽身离开，他纵身飞到沈野面前，与那二十四人站在一起，摆出极其古怪的阵式。

七律的大嘴张开，冲沈野和莫铁微微一笑：“真正的七律阵法，沈野，看好你的新媳妇喽！”

沈野面色一沉，更紧的将莫铁抱在胸前，却柔声道：“莫铁，闭上眼。”

莫铁果然听话的闭上眼。他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放弃她，莫铁不知为何竟比任何时候都要坚信这一点，而且，他有保护她的能力。

眼睛看不到的时候，耳朵却异常灵敏起来，不曾停歇的呼啸声以及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无比清晰；甚至连感觉也敏锐起来，头虽然有点晕晕的感觉，但她还是感觉得出自己在和沈野在半空中时而旋转，时而飞翔，偶尔也落下地来，但不会太久。

“夫人！堡主！”莫铁突然听到四丫的惊呼。她倏的睁开双眼，仰头看向沈野，却看到沈野正温和的冲她笑着。

“可恨！”四丫再次叫出两个字，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情朝玉奴儿连连砍出几刀，于是玉奴儿被逼得连连后退。四丫也不再追，收了刀就朝沈野的方向跑来，“堡主，你的伤要不要紧？！”惊恐的语气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当然，因为她记忆里的堡主，从来不曾受过伤。

“你受伤了？”莫铁一惊，目光急急的在沈野身上搜索一遍，果然看到他的左臂受了伤，白色的衣袖划开了一条长口，有鲜血渗透出来，“沈野，你受伤了！”

“有你在，他不死已经是万幸。”追着四丫而来的玉奴儿冷笑着，仇视的眼神瞪了莫铁一眼，“你除了躲在他怀里让他保护，还能干什么？你毕竟不是一根头发丝那般大，他想藏着你可不太容易，所以，为了不使那刀砍在你身上，他只好牺牲了他自己的左手臂。”

“小伤。”沈野温和的看着她。

第一次，莫铁相信沈野娶她，是因为他爱上了她。

沈野受了伤，似乎是件很让人惊异的事情，所有的人，居然全部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靠扰过来，并将沈野和莫铁保护在了中间。时间仿佛静止，两方人马都不再轻举妄动。

“沈野，这样拖下去，对我们绝对没有好处，对方的人太多，老实说，他们的领头人物，并不比咱们逊色多少。”赵封为道，“而你心有旁物，不能放手反击，为了沈夫人，你还受了伤，若是局面一直不能改善，沈野，就怕沈夫人，最后也不是你可以保护得了啊。”说得情真意切，语重心长。

沈野不语。

“不如突围吧。”赵封为建议。

沈野依旧不语，一脸漠然。

“怎么突？”沈野怀中的莫铁却突然开口询问，她看着眼前那片黑压压的脑袋，敌众我寡，赵封为说得不错，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而且，如果赵家人真的想背后捅上一刀，那一刀绝对会是在她莫铁身上。因为赵幽兰的关系，赵封行或者赵封为，是不忍真的伤到沈野。

赵封为眼中闪过少许惊喜，却强忍了下来，他垂下眼皮，以真诚的语气道：“夫人不会武功，如此只好请夫人坐在马上突围，当然，不能让夫人单独在马上，所以……不妨让四丫与夫人同时乘坐一骑，以此保护好夫人，我们轻功不弱，要跟上马的脚力自然不是问题，所以夫人和四丫骑着马一直往前冲就好，不要回头，而我们，在一旁保护，只要夫人冲出人群，沈野就可以立刻带着沈泉和五环跟上夫人和四丫，我与大哥在此断后，我想，绝对不会有何问题。”赵封为一口气说完。

沈野不语，深思的目光冷得让人心惊，受伤的手臂却更加用力的搂紧了莫铁。

“让四丫带我走。”莫铁看着沈野，“小舅爷的计划，有他的可行之处。”

沈野的脸色更阴沉。

“堡主，请让四丫带夫人先离开！四丫在，夫人在！四丫死，夫人还在！”这时候，四丫也上前大声道，她恳切的看着沈野，眼里充满焦急与哀求。沈野闻言，冷冷的眸子盯在四丫眼睛深处，片刻之后，沉声说道：“四丫，那么我把我的命，暂时一同交给你！带夫人上马！”

“是！”四丫足尖一点，飞射了出去，她跃上秋儿的背上，一拉缰绳，朝沈野他们跑来。

“莫铁，不要害怕，我不会离你身边太远，很快就会跟上你们。”沈野道，两手举起莫铁，将她抛上了马背。

“沈野……”莫铁坐正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很自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死绝了都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沈野微微一愣，说不出心中汹涌的是一种什么情绪，他看了莫铁一会，猛的拿刀背砍在秋儿的屁股上，秋儿吃痛，扬起四个蹄子就跑。

“黑魔教弟子听令：谁拿下沈野人头，赏黄金十万！”黑九天猛的发出一声吼。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极重赏之下，勇夫更加不会少。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突然疯了一般，如潮水一样朝沈野他们涌来。

第三次混战正式开始。

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四丫挥着手里的大刀，在其他人的支持之下，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向前面无尽的黑夜冲去。但是，沈野却没能如赵封为预计的那样顺利离开，因为黑九天，玉奴儿，那二十四个戴银灰色面具的人，就在此时，竟全部攻向了沈野，疯了一样的攻向沈野。

沈野双眼冰冷，心里在这一刻充满无尽的悔意，他还是错了，他的决定终于使莫铁的命不再是由他可以掌控。沈野一声大吼，凌空飞起，手里的血刀几起几落，立刻，前面不断有人头飞起，手臂落地，鲜血流成了河。满空飞溅的鲜血只让沈野的杀意更浓，他握紧血刀，冷眼锁住眼前的黑九天，猛的朝他挥出一刀。

黑九天冷笑，沈野只怕是真的急得失了心，所以这么幼稚的刀法也使了出来。没有招式可言，就是由上朝下，辟头就是一刀。黑九天举起手里的剑一挡。

“铛”的一声，黑九天大惊。他眼里只看到刀与剑相击的火花，然后，一股强大的内力冲击在他的体内，迫使他往后连退出四五步。

“沈野……果然不简单。”黑九天笑，一开口说话，一口血由他嘴里吐出，他擦掉嘴角的血，第二口血又往外翻涌，黑九天咬牙把血吞下，两条不给面子的血虫却由他两个鼻孔滑落。

沈野冷冷看着他，刀一晃，再次向他逼来。黑九天扬起手中的剑迎上，又一声铛之后，火花四溅，“哧”的一声，沈野的刀划开了黑九天的前襟。

“没有了束缚的沈野，比江湖传言的还要可怕一百倍不止……黑魔教，算什么？呵呵。”黑九天跄跄踉踉的往后退去，一手捂住胸口，血由他手中不断往外涌。

沈野还是不语，只是第三次扬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