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所有人都高度紧张之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幕。但见那群蜀军将士并没有直奔张靖三人而去,而是二话不说,涌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朱宏给架了起来。
这一下,奇峰突变,除了那员蜀将及其部众之外,在场所有人均目瞪口呆,满脸的莫名其妙。张靖、张、王殊三人也不禁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而所有人当中,最搞不清楚状况的,自然非朱宏本人莫属。原本他见到自家兵马来到,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狠狠地出上一口恶气,是以一下子便恢复了平日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笑得得意非常之时,却冷不防被人架了起来,一愣之余,登时一脸迷茫地望着那蜀将,叫嚷道:“张将军!你拿错了!是拿他们,不是拿我!放开!放开呀!”说话间,不住地挣扎着想要脱身,却是丝毫也动弹不得。
“没错!我拿的就是你!”那将冷笑了一声,谓朱宏道,“你这泼皮!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仗势欺人,四处横行霸道,欺善凌弱,鱼肉百姓!还仗着自己当个小小的税吏,就敢巧立名目,私下里横征暴敛,弄得江州城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我今天若不好好地惩治惩治你,也枉在世上走一遭!”当下喝令左右道:“来呀!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是!”众军士应了一声,便要将朱宏押下去。朱宏登时急了,一面死命地挣扎着,一面破口大骂道:“张任!你好大的狗胆!我舅父可是本郡太守,今天你敢打我,日后我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张任!你个混蛋!”任凭他叫得声嘶力竭,费尽了浑身气力,却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原来他就是张任!”张靖、张、王殊三人面面相觑,均暗自思量着。却听得张任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庞太守是你舅父!但是我更清楚,像庞大人这样清正廉明,大公无私之人,若是知道你狐假虎威,做出这等无耻的勾当,只怕你就不只挨那三十军棍了!本将军今日只是替庞大人施以小惩,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少干些缺德冒烟的事!”说着,又喝令左右道:“给我拖下去!打!”
“是!”一众军士不由分说地将朱宏押到一旁,摁倒在地,抄起军棍便打,登时便传来朱宏那杀猪般的叫喊声:“哎哟……还真打呀……好你个张任……老子记住你了……哎呀……我跟你没完……啊……哦……”没几下,便只听得连声惨叫,却再也无力咒骂了。
一众百姓眼见着朱宏被打得一个劲儿地叫唤,心里痛快至极,均忍不住拍手叫好:“打得好!打得好!”“这种人就该好好地教训教训!”“就是!看他以后还敢欺负咱!”“打!狠狠地打!”……
很快,三十军棍全数打完,朱宏被打得脊背开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剩下呻吟哀号的气力了。张任见时,冷笑着哼了一声,便喝令朱宏手下一众差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大人给抬回去?”
“是是!”一众差役赶忙连声应和,一面涌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抬起不住呻吟的朱宏,撒腿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好了!没事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张任摆了摆手,示意围观的一众百姓就此散去,一面上前向张靖三人拱手行了个礼,笑道,“不好意思!让三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对于适才张任惩治朱宏之举,张靖等人颇为赞赏,心下也不由得对其有了几分好感,当下各自拱手回礼。张靖笑道:“张将军英武不凡,又极富正义之心,而不畏强权,真是令我等佩服啊!”
“呵呵!阁下过奖了!”张任谦逊地笑道,“那朱宏向来霸道,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今日总算是给江州百姓出了一口恶气了!”说着,又拱手拜道:“还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
“将军客气了!”张靖拱手笑道,“在下豫章张靖,字奕庭!”又示意张、王殊道:“这位是豫章张,字无箴!这位是九江王殊,字楚君!我等三人是结伴云游修行的!此番路过江州,却不想碰上这等无赖之徒!”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张任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转念又笑道,“不过,三位不惧艰苦,云游修行却是毅力过人哪!我等既然在此相识,也算是缘分!不如这样,由在下做东,略备薄酒招待三位,也算是一尽地主之谊!”
此时已是晌午,张靖三人自一大早折腾到现在,也确实饥渴难耐。张靖看了看张、王殊,见二人相互点了点头,便一把丢掉朱宏的那柄长剑,拱手笑谓张任道:“既然张兄诚意相邀,我等便却之不恭了!”
“好!爽快!”张任见其不再称自己为将军,显然是当自己为朋友,心下也颇为欢喜,当下赞了一声,便吩咐副将道,“你带弟兄们回去!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是!”副将应了一声,便招呼众军士排开两列纵队,迈开整齐的步伐鱼贯出城而去。
“三位!请!”在张任的招呼下,张靖三人与其并马入城。
一路前行,转过一处路口,便是一间酒楼。门口的伙计一见张任,赶忙满面堆笑地迎上前去,拱手行礼道:“张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是稀客啊!”
张任跳下马来,呵呵一笑,说道:“若不是有客人到,叫我一个人来你这儿吃饭,倒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啊!”
“呵呵!张将军真会说笑!”伙计笑着,一面将马匹拴在一旁,便招呼张任等人道,“您四位里面请!”一路领上二楼,拣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笑谓张任道:“将军!您看这儿可以么?视野开阔又安静,保证您四位吃得舒坦!”
“呵呵!舒不舒坦那得吃完之后才知道!”张任向张靖三人招呼一声,“请!”当下各自入座,一面吩咐伙计道:“好酒好菜只管上!本将军难得请客,可不能让我丢脸哪!”
伙计笑着应道:“将军放心!稍坐片刻,马上就来!”便飞快地跑下楼去。
张任拎过桌上的茶壶替张靖等人斟茶,一面说道:“听说江州城中就属这家酒楼的厨子手艺最好,三位不妨一试!看看我蜀中菜肴合不合口味!”
张靖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听伙计方才的言语,张兄似乎也是第一次来此啊?”张任笑着说道:“我一向都是在军营吃住,下馆子的次数还真是不多!只不过,军营并非待客之地,就请三位来此将就将就吧!”
张靖不禁笑道:“要张兄特地为我等破费,真是受宠若惊哪!”张任心知他在说笑,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说道:“我张任虽然俸禄微薄,但是请朋友吃顿饭的钱还是出得起的!况且,能够结识三位如此出众之人,也是在下三生有幸!要说受宠若惊,应该是我才对啊!”
张靖三人见其言语坦诚,足见为人直率,便不由得对其又增添了几分好感,尽皆会心而笑。笑罢,张忽然谓张任道:“我听说巴郡太守庞羲并非善男信女,又是刘益州的儿女亲家,在蜀中可谓权倾一方!如今张将军当街打了他的外甥,虽然替百姓们出了一时之气,只怕那庞羲未必肯善罢甘休吧!”
“呵呵!多谢无箴小姐替在下考虑得这般周详!”张任拱手见礼,笑道,“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担心!我乃是奉了刘益州之命在此镇守戍边的,直接听命于成都,并不受地方节制!所以,就算是庞大人知道了,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虽说他同刘益州有姻亲,但刘益州也并不糊涂!庞大人舅甥俩在巴郡暗立名目,私下征税之事倘若抖露开来,刘益州处他们无法交代,也决计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庞大人精于为官之道,这当中的利害曲直,还是懂得掂量的!所以,今日之事,他是就算心中不忿,也不会借题发挥来找我的麻烦!”
“看来张兄早就算计到了那庞羲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张靖不禁拍手叫好道,“佩服!佩服!”
“老弟就不要拿我开心了!”张任笑着摆了摆手,却又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道险恶,官场更是黑暗!到处都是尔虞我诈,人人只想着勾心斗角,拼了命地踩着别人往上爬,又有几人是真正清廉为民的呢!只要稍有个行差踏错,免不了万劫不复!唉!说实在的,我最看不惯这些官场的明争暗斗,倒不如领兵打仗来得简单痛快!”
张靖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张兄如此率直坦荡之人,自然不屑于与那些个世俗小人同流合污!只不过,张兄要想在如此险恶的官场之中洁身自好,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害人之心固然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也不可无啊!凡事还需小心提防才是啊!”
“老弟言之有理!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张任满心感激地向张靖拱手行了个礼,却又略显惆怅地叹道,“唉!只可惜我受刘益州大恩,曾发誓效忠!否则的话,情愿舍弃这身官职,就与三位结伴而行,一同畅游天下,笑傲江湖,岂不痛快!”
“张兄如此豪爽,倒也令我等佩服啊!”张靖同张、王殊相视一笑,又说道,“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张任说道:“你我一见如故,你叫我一声‘张兄’,我也认你这个老弟,便是一家人,又有什么不当问的,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张靖笑着说道,“朱宏虽然是个无赖之徒,但说到底也是本地官吏!我当街打了他,虽然是他咎由自取,但这官司总是躲不掉的!但为何张兄听他说我等三人是奸细,却丝毫不予理会呢?”
张任呵呵一笑,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家伙向来胡搅蛮缠,他说的话,十句里面能有十一句是假的!我自然不会理会!”
张笑着问道:“张将军所言虽然不无道理,但凡事总会有个例外!将军又岂能先入为主地断定朱宏所言一定是假而不加追究呢?你就不怕我三人真的是奸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