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跟着我回到我的家了,然而我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恍惚中我记得我搂着桦的肩膀依偎着向我的家中走去,城市中仍然是一片死寂,我们似乎说了一些话,我把伞尽量地偏向桦的那一边,生怕那粉红色的东西再次落到她的肩头.

但我记不清这些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还是仅仅在我的脑海中存在过的幻像.更为奇怪的是,我本人对于这样的记忆丢失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疑或踌躇,仿佛一切都是虚幻着的似的.

电视里面一遍一遍播放着粉红色雪花的化学成分仅仅是冰晶,到目前为止尚没有这种冰晶对人体造成危害的通告.自相矛盾的是,在通告的最后,却总是跟着类似”在专家没有得出权威解释之前,希望民众尽量呆在家里,不要外出.”

桦安静地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我知道她远没有从昨夜的惊恐之中解脱出来.

我到冰箱里面拿了啤酒和可乐,对她说:”渴吗,不如喝点东西.”

她伸手把啤酒接了过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喝酒,但是她却毫不犹豫地拉开拉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正宁,你说这会不会是世界末日”

我安慰着她说:”不会的,要相信专家的话,专家说这东西暂时还没有发现会对人有害.昨天的事情也许仅仅是发生在这种天气下的一个特例罢了.”

有一句俗话叫”做人不能太中国专家了”,我对这句话的发明者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在这个时候,我想不出任何更好的理由来安慰她.

如果我们昨天晚上的经历只是一种特例，或者干脆是噩梦的话，那么也许一切真的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会很快过去。也许只是我多心了，也许仅仅是一场普通的雪，因为到目前为止街上的行人只不过显得稀少和失落了些，但并没有发疯发狂，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也许真的是噩梦。

现实版的阿q吗，我开始嘲笑自己。

"jay出新专辑了,可惜不能第一时间买到了."她叹着气说.

jay,周杰伦哦对了,她是周杰伦的忠实粉丝,但在她这么说之前,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这个偶像.然而,我的心猛地一缩,就像突然被抛进冰池中的那样刺痛,身体的所有感觉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眼前模糊起来,鱼腥味,那浓重的鱼腥味.拥挤的人群,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马路.血,是人血吗或者是鱼的血,遍地的死鱼,遍地腐烂的鱼肉,人肉,人血,鱼的内脏,人的内脏.如果不是我不惜一切代价止住了那种感觉,那么我一定会呕吐出来,一定会的.

清脆的门铃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踉跄地走过去打开了门,是警长,他来了.

"呵呵,你怎么了,喝多了"田警长笑着说.

我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但事实是三分之一罐的啤酒就能让我站立不稳也显得太荒诞离奇了些.

“您亲自来,难道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我问道.

“怎么,你真的认为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真理吗,呵呵.”他一边笑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拿了一罐啤酒,麻利地打开了盖子,说,”不过古人总结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可信服的,我这次来也的确有重要的事情.”

“该不会是发现了我是凶手的铁证了吧.”我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会发现我的手里面多了张逮捕证.”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回到家里好好陪着你的老婆和孩子比较好,我相信她们这个时候更希望有顶梁柱在家里保护着自己才比较好.”我说.

我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显露出了忧郁的神色:”她们3个月前离开我了,我们离婚了.”

看起来白桦对这种话题相对感兴趣些,说:”怎么会呢,一看你就是个很负责任,很有安全感的这么一个人.”

说实话,我有点吃醋,貌似我就不能给人以足够的安全感,和警长相比,更是要自惭形秽了.

“干我这行的,好像没几个家庭和睦的.也许我太追求完美了,我的工作尽职尽责,从当警察的那天开始,我就发誓要惩戒世界上所有邪恶的人.这也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大的目标.我的一生都在追赶着那些十恶不赦的暴徒,或者去拯救那些可怜的人们.我是这么的尽职尽责,而我的家人就被我忽略了.渐渐的,她们也开始不能够理解我,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警察是最需要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有这些就足够了,可是她们变得越来越不能理解我.于是我发了几次脾气..”

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了懊恼,悔恨的情绪来.但这种光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就消失了:”但是我没有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惩恶扬善是我的使命,也是一名男人应该具备的素质,我不会放弃我的追求.”

“你打她们了,是吧”桦说.

女人总是拥有非常可怕的直觉,很明显被她说中了.

警长垂下了眼睛说:”是,那次我的脾气发得有点大,甚至超过了我抓住犯罪分子那一刻的愤怒.”

“后来呢”她问道.

本以为警长会立刻说出下文,但想不到他竟然沉默了,那是一段长时间的,可怕的沉默.我想可能是白桦触到了他的痛处了.

许久,他抬起头,说:”她们走了,永远地离开我了.”

“也许这个时候找到她们,陪陪她们,哪怕只有那么一小会,可能也是会回心转意的.”我接过白桦的话说.

“住嘴!”田大勇将易拉罐摔在了桌子上,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凶光.虽然只有一小会,但也足够让我胆战心惊.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们,我没有做错事,她们不理解我,她们伤害了我,就是这样.再说,她们永远离开了我,我不可能再把她们找回去,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永远这个词,我听着异常别扭.

“你能理解你的男朋友吗”他对白桦说”你知不知道男人最怕的是什么,他们最怕自己的女人不能理解和体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