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医人难医己(上)_「月未央」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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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医人难医己(上)(2 / 2)

「小气的是你这个大白痴!」我忍痛吼道。

为什么?昨天才疼过一次,不过十个时辰便又发作,这样频发的疼痛,我还是头一回经历。被蛇咬伤,所以头痛?见到蛇肉,所以头痛?跟温布哈吵架,所以头痛?仿佛都不是……

「你,你,你怎么了?喂,白痴!」温布哈凑近我,「你不舒服?」

「别碰我,你走开!」我把呻吟地力气全部用于警告温布哈。

他竟真的后撤了几步,蹲下,问:「你没事吧?」

我无力回答他,兀自忍着疼,靠算年纪分散注意力:今日十七岁零三百五十一天,距离八月初三还有,一天、两天……十四天,还有十四天,我将满十八岁。

怪事,昨夜自十岁算到十五岁,疼痛都不曾稍减,眼下才算了十几天,头便不疼了。我不敢轻易起身,仍倒在地上等了须臾,才慢慢站了起来。

温布哈的脸色发白,怔怔地望着我,「你头疼?那么疼?」

「被你气得头疼。」我拍了拍身上的土,故作大方地笑,「少见多怪!」我边说边一瘸一拐地走进屋里。

「未央姑娘?温布哈喊什么?你头疼?」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什么。原本为你驱蛇毒的药被我打翻了,这就帮你再煎一碗去。」

努达海说:「有劳了。你真的不吃蛇肉?」

它咬我,我就要吃它吗?不,恶心!我重新挑拣药草,去屋外煎药。温布哈用敬而远之的神情瞄着我。

当我将药端给努达海的时候,温布哈闪进我们中间,铿锵地说:「努达海,这药不能喝!」

「为何不能?」

「她的药有问题!她自己头疼得在地上打滚,怎么可能是大夫?头疼这样的小毛病,她都医不好!我想,她一定是大明的奸细……」

「不是!我不是!」我十分恼火,真想不到这白痴竟会有如此荒唐的联想。「你在我头上狠狠敲了一棒,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嫌我头疼?还不是怪你?」

「胡说!我早上敲你一棒,你晚上才痛,白痴你反应也太慢了吧?哼,你越是这样诬赖我,就越是可疑!」温布哈俨然将自己当作正义之师。

「混蛋!你们是什么东西?我犯得着煎三次药,只为了害你们?你下午踢翻了药,是故意的吧?就是怕我毒死努达海是不是?你!小人!」气不打一处来,我当时便想把药泼在他脸上。若不是念及努达海帮我吸出蛇毒的缘故,我定会如此实施!

「我下午不是故意踢翻的!不过,」温布哈冷漠地看着我,「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好心给你蛇肉,你不也是同样拒绝?你提防我,我却为何不能?一个连自己的头疼都治不好的人,你让我如何信任?除非你把这药喝了……」

「这药和下午的药是一样的,我早喝过了!如果我再喝,努达海喝什么?」

「温布哈,你们不要吵!」努达海大吼一声。

「白痴!你根本不懂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我气冲冲地瞪着温布哈,「好,你看好。我喝给你看!」

温布哈的表情依旧僵硬,冷冷地盯着我。

「未央!」努达海说,「把药给我吧,劳烦你煎了三次,多谢。」

「你会喝吗?」我冷笑着。

「为何不喝?早上便说过,姑娘可以取我性命。我信你,一直如此。」努达海伸出手来,「把药给我,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与底气十足的白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此刻炎炎夏日的黄昏里忽然而至的一阵清风,让人着实舒服了许多。

「努达海!」温布哈在一旁怨愤道。

我将药送到努达海手中,他毫不犹豫地仰起头,一饮而尽。

我挺直了身子,走到温布哈跟前,「他死了吗?死了吗?你去看看,他少了一根头发没有?!」我顾不上看温布哈的表情,听温布哈的言语,就径直走出门去。

站在风里,我粗粗地喘着气,心里闷闷的。我狠狠跺脚,竟忘记了自己腿上的伤,随即便惨叫一声。

不久,「回去吧!我,我不再怀疑你便是了。」这是温布哈的声音,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

我不回头,不理睬他。因为他不再怀疑我,所以我才可以回去,简直荒谬!这算什么?是施舍吗?天下没有如此的道理!

「我相信你了,你还不回去?快下雨了,你还不进去?」

我才注意到头顶上已然乌云漫天,雷声滚滚而来。

「白痴!你进去好不好?」温布哈绕道我面前,焦急地喊。他竟有一脸阴云?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风卷起尘土,吹进我眼底。我揉着眼睛,愤懑地喊:「你才白痴呢!自大的白痴!你躲远点,否则我会千方百计害死你!」

「你站在旷野里,等着被雷劈死,不是白痴是什么?」温布哈留下这句话,掉头而去。

他走他的,我平生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冤枉,心里的雷能把天炸个窟窿,还怕什么雷?

「未央姑娘。」这是努达海的声音,他温和地说,「请你原谅温布哈,他知道错了,只是难以启齿。我听到了雷声,就要下雨了,回去再说,好吗?」

我仍不回头,「你怎么出来了?你无需代温布哈道歉,因为你根本代表不了他。我冷静些了,温布哈糊涂,却是真心为你。而你……我承认你当时肯接受我煎的药,确实让我心里好过了一些,可仔细回想,你其实根本不在意我的药灵与不灵,对吗?」

「姑娘何出此言?」

「你双目失明,再三表示轻生的念头。对你而言,药若无毒便罢,若有毒亦遂你心意。喝与不喝,你无所谓。其实,你并非相信我,而只是无所谓。」

「说得好!姑娘冰雪聪明,在下的心事竟被你看了个通透。以姑娘的才智,定不难再深思一个道理——喝与不喝,我既无所谓,却为何还是要喝呢?」

「那,那是因为,」我被他问住,「因为你莫名其妙!」

他轻声笑道:「因为在下失明之后,只能用心去看,心能比眼睛看得更远,更深刻。我的心看得到姑娘与我争吵时的面红耳赤,看得到姑娘怀念双亲时的心痛难当,看得到姑娘被蛇毒所困的惊慌失措,看得到姑娘为我煎药时的真心诚意。这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药,我怎能不喝呢?雷声越来越大,请姑娘随我回去吧!回去,我让温布哈给姑娘赔罪。」

「回去赔罪?他为何现在不说?」我回身一瞧,见努达海竟独自站在我身后,愕然道,「你,你?自己走出来的?」

「是温布哈扶我出来的。他心里愧疚,所以躲到一旁去了。」

豆大的雨点突然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我不假思索地搀着努达海快步走回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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