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过敏。去帮我放点水。”何静安说着把一个铜墨盒递了过去。
“怎么,你还要写啊?不写了,我把刚才看到的说给你听听。”
“你不要担心,我写的都是兰花。你别看它仅几片叶子,可它释放出来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却让人不能小觑。它虽羸弱却懂得在静中孕变,然后释放出更香的芬芳,它的花期在一年中是短暂的,是瞬间的,但人们喜欢它,以至满山遍野地去寻求。而那些杂草就不懂这些,只晓得用把根扎得更深和只要有土壤就敷衍的方法来与人们抗争,不知道它太喧闹了,人们不喜欢它,以至一旦有机会就恨不能连根拔起……”
“你不听我的,我也不听你嗦,我忙我的去。”何老太婆走的时候还把手中的纸团扬了扬,把何静安一个下午的辛劳全部捋进了厨房。
何静安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含了一口茶,坐在藤椅上慢慢地咽着。
军生晚上回来吃晚饭时,兵兵妈和他大吵了一番。停了一会儿,兵兵妈气仍没消,说:“你爸已经去了,这是他的命,是怪不得谁的。你偏要拉一个去垫背,造孳。”
事情真相原本不是这样,军生只是起了个头,他解释道:“我常在梦里看见庄墩挥拳打爸爸,我的心就在流血。要依着性子我真想一刀把他给宰了。可是我能这么做吗?我那天只是说说气话,后来设法叫他们给庄墩一点警告,没想到庄墩竟就给毙了,而且这么快,我想这大概是爸爸暗中帮的忙。”
兵兵说:“爸爸都死了还能帮忙?”
军生回他:“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兵兵妈担心地说:“这样一报还一报何时是个头?”
军生说:“妈,你放心,我既没有动嘴,也没有动手,庄墩要找冤大头是找不上我的。”
兵兵听懂了一些,说:“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迷信,领导干部还能说迷信的话?”
“兵兵你不要添乱好不好。我在宽妈的心,你出去玩去。”
今晚胜利巷的小娃子不知怎么回事在巷子里闹得很欢,唱的儿歌声引得何静安也坐不住了,他杵着拐杖要何老太婆陪着同去看看。
夫妻俩站在院门口就看见一群小娃子在唱啊、跳啊、蹦啊。
几个女娃子在跳牛皮筋,边跳边唱着:
“多拉多少,
米瑞米少,
米少米少多多少,
井上打水叮叮叮,
战斗英雄邱少云,
邱少云来黄继光,
他们牺牲为人民……”
兵兵和一群男娃子、女娃子分成两队对唱儿歌:
“你还吃过了?”
“吃过咯。”
“吃的是什么啊?”
“绿杨居的素来老正兴的荤。”
“六凤居的饼来奇芳阁的包。”
“马祥兴的面来三星店的糕。”
“还有一碗豆腐涝撑得没吃了。”
“乖乖隆地咚,你是猪啊吃的这么多。”
唱最后一句时另一组同时唱:“乖乖隆地咚,你是狗啊口水这么多。”
好像这最后一句那边唱得高就是那边赢似的,双方都扯开嗓子叫,唱了一遍又一遍,把整个巷子吵翻了天。数那个叫小红的丫头疯得最凶,脸通红,汗直冒。
何静安看着看着眼睛湿润了,说:“馨馨要有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何老太婆说:“从来不听你提馨馨的,今儿个怎么了?”
何静安摘下眼镜用手背擦了下泪说:“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