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笑了笑,不置可否。
顿了顿又道:“羽林卫的小子,不好带吧。”
高适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想必西关军和羽林卫之间的龌龊,韩愈是看在眼里。不过,也难怪,是个人都得出两只队伍并不搭调。
“其实御下之道,在于一张一弛,一松一紧,一味强攻猛药,倒未必能有奇效,偶尔还适得其反。”韩愈道。
高适不知韩愈是想提点自己,还是另有所指,只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韩愈哪里不知高适心思,笑道:“将军不必拼命点头,韩愈只是转述左相的话,这御下之道,韩愈现在也是一知半解,哈哈。”
高适心想:“原来是左相交代的,看来他早就知道这增补四百羽林卫不好管理。是以,出发有三杀之令,路上又让韩愈捎话过来。看来,他还是对我不放心。”
韩愈见高适作沉思状,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羽林卫那帮臭小子,倒未必如将军想象得那等不堪。不过是天子脚下做事,又兼出身官宦富门,不免沾染了点妄自尊大的气息,倘若加以调教,也未必便不能成才。”
高适点了点头:“末将知道。”知道韩愈有意居中调停。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把羽林卫当做什么坏人、敌人。十七岁游历天下,他什么冷眼白眼没有见过,对比它们,李群玉和羽林卫的挑衅也算不得什么。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下抵达宋国撑死不过数日,步步危机,他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这么一群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调教地服服帖帖,且能战善战。
“左相啊,你交给高适好大一个难题。”高适心中苦笑。
谈话间,高适已为韩愈处理好伤口。这擦拭伤口,上药包扎的事情,在军中本就是常事,不过韩愈何曾见过,事毕之后,直赞高适手艺了得,竟不下悬壶济世的医馆大夫。
此时,已如深夜,高适本想告辞,再去巡查营地。不知怎的,他内心的哪种隐隐约约的危机感竟越来越强烈。
然而这时,韩愈忽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对了,高将军。上山之前你可曾说过檀州四大寇盘踞此山”
“末将确实说过,怎么了,大人。”
“都哪四寇,说来听听。”韩愈道。
高适捋了捋思路,道:“其实末将也是耳闻,并未亲眼所见。五年前,末将曾游历至此,欲乘夜翻山而过。当地猎户好言相劝绕道而行,说长右山有三恶。一恶天堑险绝,飞鸟难渡;二恶虫蛇遍地,遇人而噬;三恶四寇盘踞,为祸一方。三恶之中,以四大寇,尤为甚者。这四大寇,各占山头,互相呼应,声势之大,据说每支都聚众数千人,弄得乡邻苦不堪言不说,连过往商旅也屡受打劫。”
听到此处,韩愈皱起了眉头。
高适续道:“排在第一的是青龙寨,贼首名曰殷文圭,据说本身就是檀州有名的恶霸,后因杀人落草;排在第二是巨象寨,贼首名曰胡令能;排在第三的白虎寨,贼首名曰黄滔;排在第四的飞豹寨,贼首名曰冯道。这三人也各有本事,而其中尤以飞豹寨的冯道,来历最为神秘,只知八年突然冒起,与青龙寨、巨象寨、白虎寨瓜分了这绵延长右山。”
韩愈眉头紧锁,大声道:“既然贼寇如此猖獗,那为何不上报朝廷,请兵一举剿灭,反而听之任之。”显然颇为生气。
高适楞了一下。为何不剿灭山贼,这应该是檀州太守考虑的事情,檀州军考虑的事情,朝廷考虑的事情,与他高适有何关系?
不过,他依旧道:“想必是长右山地形险绝,兼又密林遍布。大军进山,如入歧途,很难找到贼穴,一举歼灭他们吧。”
韩愈点了点头。长右山险绝,他是刚吃到了苦头。在这样大山中寻找“游击队员”确实如大海捞针。
韩愈沉身道:“倘若南行有命归来,韩愈定当奏报朝廷请兵来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倘若帝国对这样国家蛀虫听之任之,何谈中兴盛世,君临天下。檀州军剿灭不了,韩愈自请领兵前来。”顿了顿,看了一眼高适:“到时候,韩愈还想点高将军的将。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高适心中叫苦。这个文坛巨子韩退之,也太多事了,太能折腾了。和谈事情未了,又想着剿灭四大寇。
正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帐外警铃声突然,跟着一阵骚乱了起来。
出事了。
越是害怕,它越是来了。
高适急忙起身:“大人,请在帐中呆着,末将出去看看。”
话刚落地,就有人急匆匆地揭幕闯了进来。
是杨贲。
“将军有敌人袭营。”杨贲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一路疾跑过来。
高适怒道:“急什么,韩擒虎呢,他怎么守的夜!”
杨贲喘了口气,道:“韩,韩将军发现敌人,正在营地外与敌人交战。特地叫我通知将军。”
高适心中一定。有韩擒虎以及西关军在营地外把守,来敌应该不会那么快攻入营地。
向韩愈告了别,正要解幕而出,忽又想起什么,转身对杨贲道:“小贲,你留着帐内,寸步不离,保护大人。”
杨贲楞了一下,脑子没转过弯来:“那军旗呢?”
高适怒道:“大黑夜的,你举哪门子旗!保护好大人,倘若大人伤了一毫一发,我唯你是问!”说着就揭幕而出。
对于杨贲,高适是有信心的。虽然杨贲今年刚满十九岁,但在刀枪功夫上,却有着不俗的造诣。若非如此,当初也不能在西秦铁骑的围追堵截中,突围而出。
揭幕而出,只见远处一片火光冲天。
来的人究竟是谁?
是檀州四大寇吗?
羽林卫这时纷纷披甲拿着武器抢出了帐篷,向营地外增援去了。
高适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