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望去,李逢吉在远处扬了扬手中的铁胎弓,隔着人群,得意地笑了笑。高适心中莞尔,原来李逢吉就是这样躲在暗处抽猛子,突放冷箭啊,怪不得参军三年,经历大小数十战,能够没有一次受伤,还能够屡立军功。
山道的战况胶着不下。
来敌的突然改变了从正面强攻的策略。两翼同时分出了二百人余人,跳下山道,沿着山坡,向两侧游移而去。想来是因为正面强攻不下,只得改由侧面进击。这也是正确的,山道逼仄,易守难攻,人数的优势本来就容易体现出来,换作高适来指挥也会如此。
由于事先已经安排李群玉的二营和武元衡的三营,守护两翼,所以高适并没有下令去狙击两侧的敌人。他相信羽林卫,即便他们初经战阵,但毕竟是帝国精锐,久经训练,如果两这区区两百山贼都抵抗不住,那还不如回家种地。
左右两侧嘶吼的声音传来,显然双方已经交上手。
风里传来李群玉叫声:“给我往死里杀,倘若漏过一兵一卒,我定斩不饶……”
这个礼部尚书的公子,倒是血勇,高适心中笑了笑。忙下令由西关军组成一营,以及段弘古统领的四营,向前压进。哼,如果不把这批胆大包天的贼寇,杀个血本无归,岂不让他们小觑了帝国的军威。
由于分兵出去,人数的优势顿时变得更加不明显。所以来敌的攻势渐渐乏力,到后来,竟被韩擒虎为首的如狼似虎的西关军,倒逼了回去。
然而,高适正想要一举击溃他们的时候,山坡上忽然响起了马蹄轰鸣的声音。
数十个重甲骑兵,突然在山坡出现。
骑兵如潮水一般冲下山坡,马不停蹄,战力极为可怕,竟不输屡屡与西关军交手的秦国铁骑。直把右翼武元衡为首的三营队列,冲得支离破碎。并迅速直插折冲营营地,连阻挡都阻挡不住。
高适心中大骇。原来这才是来敌预先埋伏好的杀招。
骑兵入营,五营百夫长陆畅还在忙于指挥着将士救火,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入了营中,他们长枪乱挑,挑飞一顶又一顶帐篷,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不好,韩大人还在营中……”高适心中暗叫了一声。
“段弘古守护山道,韩擒虎带领两什与我一同回营,保护大人。”高适断然道。韩擒虎麾下一营,分为十个什,每什十人。
韩擒虎大叫了起来:“李逢吉,陈光庭,带上你的人,跟老子回营。”李逢吉,陈光庭分别是第一营的一什和二什的什长。什长即十夫长。
二十余人快速涌入营地。
重骑兵们只当是寻常游勇,提枪便要刺于马下。可陇州大战,能在秦军铁骑围追堵截下逃出升天的西关残军,岂是易于之辈。这一交锋,不但没有杀了一人,反倒有七、八人被斩下马来。
有如狼似虎西关军的支援,陆畅顿时回过神来,忙组织麾下的五营将士联手杀敌。战局总算控制了下来。
高适钩起地下的一柄长枪,投掷而出,把韩擒虎身边的一名骑兵,钉在地下,喝道:“韩擒虎,跟我去大人的帐篷,保护大人要紧。”
这一站,所有人都可以死绝,就是韩愈不能死。韩愈死了,无论杀了多少贼寇,都是完败。
所幸,韩愈帐篷尚未被挑飞。
高适挂念韩愈安危,执刀揭幕而入。
头刚钻入帐篷,却见刀光一闪,迎头急斩而来。
高适举刀一架,把劈来的单刀荡开,道:“小贲,是我,高适。”
“将军!”杨贲一听是高适声音,松了口气,竟扑通一声,仰面跌了下去,晕死过去。身上血淋淋一片。
高适看了看营内,地下横七竖八趟在几条尸体,全部都是一刀毙命,显然都是杨贲杀的。
抬头,见韩愈拿着长剑,看着自己,面色如常。他倒是胆色非常,临危不惧。
高适抱起杨贲,探了探鼻息。气息犹在,只是死战脱力昏死。
“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高将军,外面战况如何?”
高适道:“大人放心,大局已定。”
说话间,帐外响起了古怪的号角声。
高适抱着杨贲,揭幕而出。却是来敌见势力可为,纷纷退去。有条不紊。
高适心中起疑,这是什么山贼草寇,竟有如军队,如臂使指。
这时,李群玉的声音突然响起:“都给我回营取马追击这帮王八蛋,今日非要剿灭他们不可。”
高适抬头望去,只见他气冲冲地抢入营地,身上甲胄已满是鲜血。适才一战,他麾下的一营折了十余人,让他大动肝火。
夜色漆黑,更兼山势险峻,高适怕李群玉有失,急忙道:“李将军,穷寇末追!”
李群玉看一眼高适,大声道:“我今日非要歼灭这帮山贼,你待如何?儿郎们,都给我上马。”
高适怒道:“不从将领者,就地格杀勿论。韩擒虎听令,折冲营中,如若有人擅自出营,追击来敌,就地格杀,枭首示众。”
“韩擒虎领命!”
“好,高适,算你狠!”李群玉见高适一脸杀意。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上马追敌。
“都他妈的给我回营,还楞着干什么!”一枪扫倒身边的拒马,气冲冲气了。
山风迎面吹风,带着血腥味,还有浓重烟火味道。
高适转头看了看四周山头,大火弥漫,不知这一场大火,要烧毁多少个山头,要燃烧多久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