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发火了。”李侦又丢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弄了半天,倪思源仍然是没摸着头脑,实在等不及了,只好追问道:“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湖爹怎么骂人啦?骂谁啦?”
李侦这才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倪思源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岭南车站今年任务比较重,运输收入计划没有完成,他们为了抢任务,运石膏,竟把岭南矿务局的电煤都停了,一个星期不运煤,省内几大电厂没煤了,要停炉,电厂告到省经贸委、省经贸委又告到北京了。”
“省经贸委怎么这样干,他们没有跟银都局事先通通气?”倪思源也觉得有些奇怪。
“联系了,找过梁希皮,可梁希皮没当一回事,省经贸委就急了,因为凤凰电厂停炉,整个j省电网都要受影响,现在雨季还没到,水电又处在枯水期,银都市都会拉闸限电了,这个梁希皮,捅了大漏子了。”李侦坐在倪思源的对面,眼睛望着墙上的挂钟,讷讷地说。
“梁希皮这是怎么搞的呢?蛮老成的一个人啊,管运输这么多年,怎么会捅这样的漏子呢?”倪思源有些不解。
“可能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了,要不就是哪壶没开‘栓’,可是,再不开栓也不能耽搁这件事啊,这都是捅天冒尖的大事啊,是你闹着玩的?全省停电,你这个运输处长是干什么吃的?”李侦也有点想不通,有一搭无一搭地说。
“湖爹真的骂他了?”倪思源又问。
“可不,当着全机关副科以上干部的面,骂他‘娘希皮’,还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要他立即写报告,他当场就批,还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难听的话都说了,我看到了这一步,是动真的了。”李侦回答道。
倪思源再问:“梁希皮参加了会吗?”
“参加了,还坐在前排呢,黑着脸,一言不发。”李侦又道。
“是不是有苦难言啊?”倪思源估摸着,明显地流露出一些同情。
李侦却不这样认为,颇有些激动的分析道:“我看他是有苦也不敢言,湖爹发那么大的火,部省领导都有明确批示,认定这是严重违反运输纪律的事件,性质都定了,要分析原因,追查责任,他还敢说什么呢?”
“那局里准备怎么办啊?”倪思源跟着问。
“明天,张局长亲自带队,到岭南站现场办公。要求岭南站停止装运其他一切货物,把到站的高边空车全部编成专列运煤,今晚18点前就必须发出四个专列来,任务完不成,站长书记就地免职,湖爹下了死命令。”李侦说。
倪思源有些担心,问:“能行吗?这么急?到哪里去找四个专列的空车啊?”
李侦笑了,道:“湖爹下了死命令,办法还是有的,听说岭南站已经发走一列了,不然的话,站长书记就地同时免职,‘湖爹’既然说了,真的会做得出的。”
“那梁处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倪思源的心里还想着梁希皮。
李侦却并不把它当一回事,对着倪思源道:“他是陈局长一手提起来的,这次肯定也只是敲打一下,要是换上别的什么人,说不定早就被撸掉了。”
“他就没事了?湖爹不会再敲他?”倪思源问。
“我看没有多大事了,湖爹真是要撸掉他,明天还会让他去岭南站?还让他当工作组的副组长?早就不理他了,今天开会都不会叫他了,这样的事,银都局过去又不是没有过。”李侦道。
“这就你不懂了,这叫威恩并用,是政治家常用的手段。”倪思源道。
“什么威恩并用?”李侦对这些话不屑一顾,道:“梁希皮是国舅爷,你知道吗?”
“什么?”倪思源一下没有听明白,问道:“哪个国舅爷?”
“你呀,你,”李侦咂了一下自己的嘴,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他机警地看了一下门外的大走廊,见走廊上并没有什么人通过,又索性对倪思源讲开了:“梁希皮是陈局长爱人的亲舅舅!”
倪思源一愣,问:“真的?梁处长还是湖爹的长辈?”
“长辈又怎么样,该骂不是照样骂?”李侦不以为然。
“这有点不妥,”倪思源想了想,又分析道:“陈局长骂梁希皮‘娘希皮’,这不是骂他儿子的姥姥吗?”
“那又怎么样?骂了不就骂了。”李侦觉得无所谓。
“他爱人会不生气吗?”倪思源又问。
“这个谁知道?也许会生气,也许不会生气,也许陈局长根本就不把自己的爱人当回事了,哎,他们家的事,谁能搞得清楚啊?”说到这里,李侦明显地露出了一种无所谓的神态,顿了一下,突然又问倪思源:“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倪思源点点头,又实话实说:“我真的不知道。”
“你这位大记者啊,对这类消息太不敏感了。”顿了一下,李侦又说道:“不过,这件事在银都局,也算一级机密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湖爹自己不说,梁希皮也守口如瓶,两家人都从不对外说这件事。”
倪思源感叹道:“这就是城府啊!”顿了一下,倪思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冲李侦一笑,道:“湖爹发这么大的火,也许,并不是针对梁希皮的?说不定,是因为什么别的事!让湖爹光火了!”
“别的事?什么别的事?不可能。”李侦说着,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倪思源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明天可能要你也去。”
倪思源摇了摇头,不太喜欢李侦的这种做派,又问道:“我?我去干什么?”
“我是听吴书记和湖爹是这么商量的,要请你出马,你想啊,这事都惊动北京了,万一银都市拉闸限电,省里把责任推到银都局,湖爹怎么向北京交待啊?省内这一块还好说,宣传部已通过省新闻处跟各家新闻单位打招呼了,请他们不要炒作这件事,可北京就不好办了,所以,只有请你亲自出马。”李侦回过头,望着倪思源,解释道。
“那把我当成什么了?”倪思源有些不悦。
李侦笑了,又劝道:“哎,去吧,湖爹不会亏待你的。”
“湖爹又不管我。”倪思源回答很干脆。
李侦一愣,又接口道:“还有吴书记啊,吴书记难道会亏待你?”说到这里,李侦顿了一下,又把话绕了回去:“当然,我也只是这么说说。你到底去不去,我说了不算。如果真要你去,肯定会有人来通知你的,我只不过是先给你吹吹风,不算数。”
“老油条”就是“老油条”,李侦没有把一句话说完,上面没有叫他出面请,他当然不会直说,李侦“拎包”多年,功底着实深厚了,大小事,点到为止,他就离开了。
果然,李侦离开不久,陈六湖的办公室主任田晓雄的电话就追来了:“倪记者,陈局长要我问你,明天,张局长带队去岭南车站现场办公,事情很重要,他们想请你也参加,你有时间吗?”
“田大主任的指示,我还敢不照办?”倪思源知道跑不脱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不不,倪记者,我哪敢指示你,这是陈局长恭请你。”
“在银都,谁不知道田主任就是陈局长。”倪思源调侃道。
“见笑了,见笑了,”田晓雄知道倪思源是在开玩笑,也不太计较。顿了一下,他提醒道:“如果你有时间去,那就明天上午九点钟,在机关大门口等,一台丰田面包车,运输处、货运处、调度所都有人参加,你们一块走。”
“好。”倪思源知道这事推不掉了,回答得也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