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咖啡厅诉衷肠_铁老大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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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咖啡厅诉衷肠(2 / 2)

“您不也是铁路的,还问我?”

“我很少到那里去,消费不起啊。”

“你不是消费不起,是不愿意去,您心里想的是做学问,不像有些人,整天无所事事,都把时间打发到那里了。”

“哟,小高,你不但人长得漂亮,嘴巴也还厉害呀。”

“你来过一次后,就没有再来过,铁路上有些人,天天来,不是他请人家,就是人家请他。”

“都是一些什么人?”

“都是局机关的,有运输处的,调度所的,计划处的,基建处的、公安处的都有,来了都是张老板李老板的喊,从来不叫真名,除非是和哪位小姐好上了,才会说真名,留地址。”

高兰兰没有把倪思源当外人,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倪思源。如此一来,也让倪思源明白了,方明的话,其实没有错。绿岛娱乐城确实是铁路撑起来的,赚的就是铁路的钱。可是真正能到娱乐城来消费的,是普通的一线工人吗?当然不可能。一线职工工资低,一个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付还不了一个包厢费,歌厅里点一瓶啤酒20元,一杯花茶50元,点一支歌最少也要100元,这样的高消费,一线职工能应付得了?

倪思源品了一口咖啡,瞄了一眼高兰兰。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便主动询问道:“小高,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刚才只顾问你了,现在听你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高兰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倪老师,火车压死人了,铁路上一点责任都不负吗?”

“哎,你今天是怎么啦?为何尽问这样怪问题啊?火车压死人当然要看是在什么地方啊,如果是在车站被压死了,车站肯定要负责任的。如果是在区间线路上被压死,那就无法负责了。只能叫路外伤亡。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倪思源怔了一下,又问道。

“我姐姐就是被火车压死的。”

“你姐姐?被火车压死了?怎么压死的?”

倪思源忽然记起来了,高兰兰刚才进来时,说到自己三姐妹,姐姐叫兰英,他还想告诉她,她的姐姐和自己的妻子一个名字呢。可没想到,这个兰英却被火车压死了,倪思源心里又是一怔。

“是的。”泪水从高兰兰脸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什么时间?”

“去年冬天。”

“在你们岭南吗?”

“不,在银都市。”

“银都市?”

“在银都火车站的东口”。

“银都火车站东口,那不就是铁路住宅区吗?”倪思源一惊。

“是。”高兰兰泣不成声了。

“她在这里干什么?”倪思源劝也不好,不劝也不好,一下有点手足无措,顺手扯过一包纸巾,递给高兰兰。

高兰兰强忍抽泣,一边擦泪,一边道:“我们家里穷,父亲有残疾,母亲身体不好,下面还有一个小妹妹,为了我和妹妹两个人都能上学,姐姐主动缀学了,只身来银都打工,开始她在一家制鞋厂当工人,只干了半年活。工厂就倒闭了。姐姐虽然初中还没有毕业,但样子很清纯,自己也很爱学习,她从小就有理想,希望长大以后要当一个文学家,在制鞋厂打工,她还天天坚持写日记,制鞋厂倒闭后,她跟几个朋友去了绿岛娱乐城,工作还不到三个月,就被火车压死了,我和妈妈赶来时,连尸体也没见着,被公安火化了,我们找公安,认为他们不能这样做,起码要让我们看看尸体,可接待我们的铁路公安说,姐姐是卧轨自杀的,身子断成了两截,怕家属看了太难过,才火化的,姐姐的遗物一点也没找到。姐姐死得太突然,疑点太多了,姐姐出事的那个地方又没道口,晚上散步也不会到那里去,姐姐又不住在铁路家属区,她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寻短见?我们不相信姐姐会卧轨自杀,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你不相信你姐姐是自己寻短见?”

“当然,我们绝对不相信,她是我们家的撑天柱,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我们读书,她怎么会去寻短见?”

“你们找了派出所没有?事情出在银都火车站东口,归银都车站派出所管啊。”

“我们找了车站派出所,那个姓贾的所长蛮得很,不等我们把话说完就要把我们赶出去,还说我们胡搅蛮缠,影响公务。”

“那你们找了他们的上级银都铁路公安处没有?”

“也找了,我们还找了他们的朱处长,这个人不愿见我们,派人在传达室就把我们赶走了。”

“他们怎么回答?”

“什么也没有说,”

“你有证据证明你的姐姐不是自杀的吗?比如,你姐姐给你们写的信,或者遗书什么的?”

“现在没有。”

“做了尸检吗?”

“车站派出所就给了一份死亡通知书,通知书上说是意外死亡。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就难办了,你们又没证据,尸体又火化了,案都没法立啊。”

“姐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她不会自杀的,我到银都来,就是要找到杀我姐的凶手,为姐报仇的。”

“银都这么大,几百万人口,凭你个人的力量到哪里去找凶手啊?”

“老人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向爸爸妈妈起了誓,找不到杀姐姐的凶手,我不会回岭南,我跟妹妹说好了,姐姐是为了我们俩读书才来银都打工的,死在银都了,不是为了我们,她不会死得这样惨,如果我为找凶手也死了,我的妹妹也会接着来找。不找到凶手,姐姐也不会瞑目的。”

“可你不能证明你姐是被人残害的呀?她离开你们这么久了,万一有什么事想不开,自寻短见呢?”

“那是你对我姐不了解,在我们三姐妹中,姐姐是最漂亮也最聪明的一个,如果继续读书,她本来可以毫不费力的考上大学,可父亲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失去双腿残疾了,地里的活没人干了,姐姐就自己辍学了,挑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这几年,粮食越种越亏本,种了粮卖不出钱,我和妹妹没学费,她这才到银都来打工的。家里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她还是很乐观,经常给我们开玩笑,她说,她爱好的是文学,搞文学的人读好社会这部活书就行了,用不着进课堂,高玉宝就没有上过学,高尔基也只读了三年书,他们后来都成了大文学家,说不准她先进了社会大学,将来也会成为一位文学家呢,姐姐读小学时就开始写日记,她乐观豁达,对生活从来不抱怨,她说生活本身就是一个过程,无所谓苦与不苦,顺与不顺,活着就是一种成功,你说,这样一个人会自杀吗?会让火车把自己碾成几截吗?会一个全尸都不留吗?”

“这……”倪思源一下答不上来了。

“我有两个最大的疑点,”见倪思源一下回答不上来,高兰兰又道:“第一个是过去姐姐常给我们写信,可后来她就不给我们写信了,她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她不想给我们写信,不想告诉我们她住在什么地方,那肯定就是有人威胁她,不准她给我们写信,或者干脆是把她控制了,不让她给家里写信,否则,她不会这么久的时间都不给我们写信的,这是一个疑点,第二个是我姐姐这些年来写了不少日记,可死后她却没有留下一本,如果真要发生自杀这一类的事,她肯定会在日记中有反映的,可这些日记都到哪里去了呢?警察说没有,她又没有往家寄,是被人毁了,还是姐姐藏在什么地方了,姐姐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日记轻易交给别人的,我现在的确是大海里捞针,因为我和我姐的相貌差不多,熟悉我姐姐的人,看到我,说不定会联想到我姐的,我也就能打听一些事情来,先找到姐姐出事前住的地方,再找她的遗物,包括日记和书信,只要找到了这些东西,真相就可大白于天下了。”

倪思源这下弄明白了,骇然问:“就因为这样,你就要重走你姐姐走过的路,选择到绿岛去坐台?”

“是。”高兰兰决然地点了点头。

“你呀,你……”后面的话倪思源说不下去了。

“为了姐,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已经豁出去了。”高兰兰又道。

“那你有什么进展吗?”倪思源又问。

“有点进展了,”高兰兰从亢奋中冷静下来,缓缓道:“到娱乐城经常来消费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常客,一般的铁路职工很少来,到小歌厅,盐浴室、按摩房来得最多的就是运输处、货装处、车辆处、计划处、公安处、调度所的几个部门,这几个部门里又是这几个掌握实权的人,有的人确实见到过我姐姐,因为在娱乐场所,交往都不用真名,也不暴露真实身份,他们也不知道姐姐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的人告诉我,介绍姐姐到歌舞厅那个领班,也就是‘妈眯’现在去了上海,过几天就会回来了,他们答应我,到时带我去找她,可能会有一点线索的。”

“找到证据吗?”倪思源问。

“住的地方还没找到,证据就更不好找了。”高兰兰道。

倪思源急了,又问:“那你怎么办?”

“继续找,”高兰兰一点不含糊,决然道:“姐姐做的事,我都做,姐姐刚到娱乐城,进了洗浴部,按摩房,这些事我也都做过。”

“客人要特殊服务,她也答应吗?”倪思源问。

“你不记得了?”高兰兰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一次你去喝咖啡,其实,那咖啡是掺了春药的,我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我都有点害怕了。”

“原来是这样!”倪思源大惊。

“……”

“你这不是在糟贱自己嘛……”

“……”

倪思源谔然了,过去在报纸上,电视里,小说中常见这些旧中国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离奇人物和故事,今天怎么又活生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是时代倒退了?还是我们这个社会机体的某些地方出了问题?按理说,我们已发展到了21世纪,改革开放也有20多年历史了,银都市又不是很偏远的农村,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洗刷不清的冤情?为什么还会出现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的局面,为什么还会上演姐姐被残害,妹妹扮姐找原凶的故事?

倪思源被震惊了,不由得再一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柔弱的女子,高兰兰与刚进咖啡厅时的情形完全不一样了,刚进来的,她是一个温顺、活泼、开朗、富有朝气和感染力的时髦女孩。而此时的高兰兰,则是一个冷峻、刚强、坚贞不屈、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冷面女人了,人的多面性在这个柔弱的女孩身上一点不留痕迹地体现出来。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豁出去了,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置之度外了。倪思源不能不佩服眼前这个女孩了,他佩服她的果敢,坚毅和不顾一切为姐姐申冤的坚强决心,一个坏人或者一群坏人碰到了这样的对手,即使再强大也是不会安生的,迟早是会受到报应的。他不敢多想下去,只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他现在需要仰视,她的执着,她的纯真,她对我们这个社会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她才是这苍茫暮色中的一棵劲松,是我们这个社会真正强者!

过去,我们怨天尤人,抱怨这里不公,那里不平,可跟高兰兰她们比较起来,我们是何等的娇情啊?我们的贡献在哪里?我们的精神在哪里?我们对那些不公平,不公正的现象为何不能像她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去抗争?如果我们都有这种抗争精神,我们这个社会不就会公平公正很多吗?腐败丑恶的现像不也会减轻许多吗?我们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我们把太多的责任压在了这些人的肩上啊!

现在,是我们应该真正关心她们的时候了,如果在这个时候,这一副柔弱的肩膀被压跨,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们这个民族的脊梁了,想到这里,倪思源肃然起敬,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怜爱之情对高兰兰道:“兰兰,你不要再糟贱自己了,这事不能再干了,你再这样干下去,也是没有什么好效果的,你不知道凶手是谁,没有凶手的一点线索,凶手就是站到你面前,你也没有办法认出来啊?现在,做任何事情都要讲究方式,讲究策略,你现在只有把你姐姐的遗物找出来,真相才会大白,这才是最关键的,你听哥一句话,不能一个人再盲干了,还是要相信党,相信政府,如果你的姐姐真有冤情,总有一天会有人帮她申冤的,现在,还不到你非用生命来抗争的时候!”

“是的,”看到倪思源如此激动,高兰兰感动不已,讷讷道:“我现在是这样做的,白天,我到桑拿部,帮人家做推拿,晚上,我不上班了,躲在宿舍里学习,我要参加自考,要拿到大学文凭,我明白,我一心想报仇,可能报不了仇,可我一边学习,一边找证据,找到了证据,我就去找政府,我就不相信政府不管我们了。”

“有志气,我支持你,你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倪思源略微沉吟了一下,又大声鼓励道:“古人云,自古俊才出寒门,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现在还是共产党执政,丑恶现象是局部的,国家的法律会为你撑腰,你姐如果有冤情,这冤情终有一天会大白天下的。”

“倪老师,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千方百计要找你,我姐的案子就是铁路公安处处理的,你和他们熟不熟,能不能帮我打听一点内幕消息来?听一些朋友说,在姐姐临死前几天,她还被关进了铁路公安处的拘留所。”高兰兰又道。

“真的?”倪思源一惊。

“千真万确。”高兰兰一边回答,一边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个小本子,又从小本子里拿出一张两寸大小的彩色照片,递给倪思源,对着倪思源道:“倪老师,这是我姐姐生前的照片,您看一看,如果您有什么朋友见了她,就帮我查访一下。”

倪思源接过照片一看,立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真没有见过,他把照片收了起来,又对高兰兰郑重地表示道:“好,这个忙,我一定帮。”

“谢谢倪老师!”高兰兰站起来,向倪思源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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