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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高凌赶紧在qq上找到静静和陈颖的号码,并做了加为好友的设置。不久,静静和陈颖的qq头像就出现在高凌的好友行列里。
人生有了方向,日子过的快起来。
这时候,高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工作的人了。看看教师这份工作,上面有许多耀眼的光环。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园丁”,“传播文明传播知识的光荣使者”,说的好听极了,仿佛教师就是上帝,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但是,高凌心想,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年代,推翻三座大山的是全国的老师吗?还不是那些没有文化的英雄们去炸碉堡堵枪眼啊。给教师披上那些华丽的衣裳是赞美还是讽刺呢?
每次开教师大会的时候,总有沈校长之类的某个领导在前面正襟危坐,感情真挚的说,老师们那,因为我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从事的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地怎么地,那内容无非是大义灭亲,不吃不喝不睡,甚至厕所也不要上的干工作,然后他从众多的无私奉献的劳动成果中去索取。
原来,那些华丽的称呼是某些人约束某些人的工具。高凌这样得出结论。
许多人是从个人享受方面来评价老师的。有的说,做老师真好啊,风刮不着雨淋不着写写说说就能挣一两千。因为老师每月能挣一两千所以他才尊重佩服羡慕老师。如果老师每月挣个四五百,那哥们肯定会说,不就一穷教书的嘛,我放个屁也比他值钱。有的说,做老师真好啊,每年有寒假暑假还有五一国庆长假和周末休息日。由于老师有很多时间休息所以他才给予过高的评价。如果他清楚老师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发人群,是颈椎脊椎腰椎关节劳损各种疾病的高发人群,他就不再羡慕老师有很多休息时间,而会改口说,当老师有什么好,未老先衰,傻逼一个,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将来一定不会让我儿子当老师。
通过这些声音和判断,高凌觉得老师就是一种职业,一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职业。从事这一职业的人也是普通的人,他们也要吃饭睡觉拉屎撒尿接吻性交生儿育女高兴忧愁悲伤烦恼走亲访友购物打扮攀比思考吹牛看球骂人旅游等等等等。从这方面考虑,那年迈的沈校长获得派出所的宽大处理是可以理解的,人民警察为人民嘛,沈校长也是人民啊,还是人民的代表,多次参加上级部门的人大会议呢。
所以,当高凌在某个地方看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句子时,感到恶心极了。谁要做到那一步,不是无奈就是变态。都这种程度了还不敢说真话,用皇帝的新装遮盖自己的丑陋。
高凌这学期当四年级的班主任,他觉得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收费。什么学杂费取暖费作业本费书费电影费体检费校服费保险费资料费等等,统统由班主任收,每学期一个轮回,周而复始。收每项费用的时候,总有学生不能按时把钱交上。这样,班主任去班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钱。黄世仁向杨白劳讨债的情形天天上演。
高凌觉得自己还不如黄世仁,黄世仁要了穷人的钱是供自己用,而班主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收的钱都要一分不少的交上,有时找错了钱还得自己赔上。看到有的孩子拿不了钱来难受的样子,高凌心里更难受。除了心里暗骂社会黑暗,他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如果你班里交钱的速度快,学校领导就说你工作做的好,反之就是工作不努力,不够扎实。
学生的家长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虽然对花样百出的收费深恶痛绝,也只好把这种心伤埋葬在对自己孩子未来的希望中。
这大量的人民币收上来,都到哪去了呢?入国库支援国家建设了?当然不是。都在学校领导手里攥着呢,领导们三天两头要开个会,开会就得吃饭,吃饭没有酒多不合情理啊,光喝酒吃菜单调了点,看到年轻漂亮的服务小姐就顺便交个朋友吧,给点小费什么的到最后都算在饭钱里,你乐我乐都快乐。有了积极性回头就想办法提高教学质量。
其实也不用都把钱消费在酒店里,存在自己的存折帐户上不是更合算吗?那些没文化的家长们谁愿意不顾孩子的前途,去上访告状瞎折腾呢?再说,每项收费每项开支都有合理的解释,你有意见吗?有意见你来当领导啊。
当学生时,高凌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考试。为了那点破分数,得浪费多少宝贵的青春。考完试后,那些书本上的东西还不是立刻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了,本以为可以利用分数折磨折磨那些更小的学生,出出自己多年来的怨气。谁知道学校领导却用学生的考试分数来评价老师。只要某个班学生的考试平均分比别的学校低,这个班的老师就要受到严厉批评甚至人身攻击。
曾有一次开全镇教师会的时候,有个领导振振有词的批评某个老师说:“某些老师不认真工作,学生考试成绩连续两次落在别人后面,我在此问问这位老师,你有什么脸面对你的学生呢?啊!你人模狗样的站在讲台上,不问心有愧吗?啊!你对得起学生的家长吗?啊!”
后来听说这位老师回学校给学生上课的时候,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这样对学生说道:“你们学习也太不努力了,考试成绩连续两次落在别人后面,我在此问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脸面对你们的父母呢?啊!你们人模狗样的坐在教室里,不问心有愧吗?啊!你们对得起教你们的老师吗?啊!”
不知道学生们回家会不会这样对父母说:“你们生孩子也太不努力了,生得孩子考试成绩连续两次落在别人后面,我在此问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脸面对你们的孩子呢?啊!你们人模狗样的呆在家里,不问心有愧吗?啊!你们对得起你们自己吗?啊!”
明白这些后,高凌怎么也提不起劲头来工作。有位伟人这样说:“我对待工作,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高凌愿意这样说:“我对待工作,就像吃饱的人扑在狗屎上一样。”看看自己那点可怜的工资,仔细算算,干到退休也攒不够钱买所新房子,连住的地方都解决不了,还努力个屁啊。
由于受这些情绪的影响,到期末考试的时候,高凌所教班级的语文平均分比着兄弟学校的低二点四分,再加上平时高凌对沈校长不太点头哈腰,学期结束后高凌就被调到了另一个更偏远的村庄小学工作。套用古代法律的说法就是发配充军。
暑假里,高凌还是在家整天上网。高父高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像看到泰坦尼克号沉没一样,急也没有用。
自从那次相亲会以后,高凌把自己最满意的两个人选加为了qq好友。这两个女子比网络还虚幻,很长时间像蒸发了一样,无影踪可寻。高凌多次在qq上留言,都没有回复。鼓起勇气打了几次电话,也没有人接。
既然这样,不能坐以待毙。高凌按照记好的联系方式,给其他的女子开始打电话。有几个电话打通了,对方的第一句话都是:“喂,你是谁?”当对方明白高凌的意思后,就让他介绍一下自己。高凌介绍完自己之后,对方通常都会这样说:“行,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改天再联系?”当第二回再打这个电话时,对方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之后就问:“喂,你是谁?啊……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先这样吧?改天再联系?”气得高凌飞快的把电话挂掉,然后冲着电话大声吼道:“改天联系去吧。”从此再也不拨这个号码。过了一段时间,其他号码也懒得拨了。因为拨通后的遭遇大致相同。
晚上,高凌照例吃完饭后,把饭碗一推,就什么也不管了。餐具的洗刷都由高母来做,这是高母母爱的方式之一。每天的晚饭都是这样,高母一个人在厨房挥汗如雨。别人想要帮帮忙,她就心里很不安,说话声音变得很高昂,仿佛别人一帮她,她就会下岗似的。时间长了,高凌也懒得去帮忙。他很想有个自己的天地,自己能亲自做做饭,因为劳动能给人快乐。那样吃得饭也香。可高母从来不把这样的快乐给孩子。她认为自己累一点,就能换来孩子的幸福。高凌体验不到劳动的快乐,吃晚饭的时候,就不想说话。说也没什么可说的。无论说什么,高父眼睛总是瞪着电视看,特别是那种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片子,是高父的最爱,百看不厌。有时看的饭都忘了吃,手里拿着个馒头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随着战争的发展或气愤,或愉悦,或烦恼,或悲壮。喝粥的时候,常常端起别人的粥当自己的津津有味的喝。高母一开口就是对高凌的各方面进行教育。在这样的情况下,高凌什么话也不说,闷着头吃完饭就回自己的房间。餐具的收拾和洗刷又会成为高母的乐趣。
回到自己的房间,高凌习惯性的打开自己的电脑,上了qq。有个头像在闪动,是那个叫静静的女孩。她对高凌的留言做了回复,委婉的解释说自己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上网,现在才看到你的留言,还请谅解。高凌迫不及待的说没关系没关系,并假装大度地说,自己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工作忙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那种低三下四的口气让乞丐都不再自卑。其实高凌心里还是有打算的:“别看老子现在委曲求全,总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聊了时间不长,静静就下线了。
又是几天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事情可干,高凌又不想在高温中逛街,就在联众世界上申请了一个帐号。开始的时候是打牌,什么斗地主保皇之类的,后来又玩棋类游戏,象棋军棋围棋跳棋,无一不玩。还有台球游戏,高凌也能打两杆。
这天上qq的时候,静静的头像又亮了。高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请安,问好,并表示最热烈的关心和诉说这几天那悠悠的相思之苦。静静并不领情,生硬的说:“你这人真是,只跟我见了一面就说那样的话,要是跟别人见上几面,会到什么程度呢?”
高凌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宰了一刀,只好边捂着伤口边说:“哪里哪里,好好,我不说这些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行吗?如果你有诚意交往。”
可能后半句话起作用了,静静不想做个没有诚意交往的人,沉默了一会后就说:“行,改天休息的时候吧。”
高凌追问她什么时候休息,与静静定好了时间地点。
静静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说话慢声细语。高凌骑着摩托车去接她,她很自然的侧坐在车的后座上,并大方地用一只胳膊从高凌身后绕过来,手轻轻按着高凌肚子的一侧,以此保持身体平衡。高凌感觉肚子一边的那只手是只神圣无比的手,只这么轻轻一按,自己浑身就有说不出的舒服。
他故意将车开得很慢。静静身上飘着淡淡的芬芳,喘息之声隐约可闻。
路上,高凌问静静吃什么,静静说:“要不咱去吃米线吧,我知道有个店做的米线很好吃。”
高凌自是无有不应。这时候,静静就是说吃窝头,高凌也肯定跟着说:“窝头好吃啊,现在哪有机会能吃到那种好吃的东西呢?走,去吃窝头。”
两人没有去吃窝头,而是来到一个做米线的小店。高凌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米线,看到服务员端来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盆,不知干什么用,又不好意思问。忽然灵光一闪,一举手就要向汤里伸。静静见状赶紧制止,连说:“你干嘛你干嘛?”高凌一楞说:“不是让咱们洗手吗?”静静和服务员都笑了,静静说:“你要烫爪子吃啊。”高凌满脸通红,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藏起来。
静静帮高凌烫好了米线。高凌沉默着,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来说,急得汗都出来了。搜肠刮肚了很长时间,憋出了一句废话说:“这汤真热。”
吃了一会,高凌就问静静是学什么专业的,得到答案后,被对方问了同样的问题并做回答。再问对方的住址,得到答案后再被对方问同样的问题并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