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伤的汉子倚着树坐着,被人追了几百里路,身上又挂了彩,他已筋疲力尽。此人面貌清癯,一丛乌黑的长须垂在胸前,只是上面已沾了血迹。他左手抚着腹部的剑伤,右手反撑着一把灰黑色的大刀,刀尖插入土中。此人浑身上下已被十几处创伤,一袭黑袍都被染成了红色。围在他周围八九个人,都是黑衣蒙面。正站在他面前的蒙面人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右手持长剑,不断向那汉子靠近。那汉子仰头望天,瞥也不瞥这群蒙面人一眼。中间那领头的说:“哈哈哈哈,自负天下无敌的灰焰大教主想不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快快交出魔刀,我等还可给你老人家个痛快的。”他口中所说的魔刀,应该便是灰焰手中的那一把。
那个叫“灰焰”的汉子对刚才那蒙面人所言大为不屑,他依然仰着头向远处望,视线丝毫没有转移,只是冷冷的说:“哼,我灰焰横行天下,一生阅人无数,没想到误交损友,被那卑鄙小人暗算,今日才会虎落平阳,受你们这帮狗东西的凌辱。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本座岂会怕你们这些鼠辈。只是可惜这把兵祖蚩尤留下的宝刀‘天咤’今日要落入尔等手中,真是辱没了这把神兵利器...”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刀,惆怅的说。
这时,一个拿着双钩的蒙面人凑上前来,对领头的说道:“为追杀这魔头,咱们跟了他击败里地,已折损了十几个朋友,我两位兄长也是死在他手下,我这就结果了他,为我两位兄长报仇。”领头的正想拦他,却已来不及了,那人双钩已朝灰焰劈去。
灰焰的视线依旧没有转移,他一不看那持双钩的人,只是右手一挥,那人便被他手中魔刀劈成两半。
领头的人笑着说:“灰焰教主果然好本领!刚才这位朋友太过心急了。在下这招剑法还要请您指教一下。”话音未落,他已挺剑上前,剑上带着紫色的霞光。
“紫霞剑气?好,有两下子,就让本座陪你玩玩。”灰焰想要站起来,可他两腿受伤太重,已实在站不起来了。“当!”灰焰将魔刀挺在胸前,挡住了对方刺来的一剑。只是这魔刀沉重异常,足有二百斤,此刻他已受重伤,执拿魔刀已十分勉强。他虽然挡下了对方的攻击,但手却不住的发抖。对方看出他力有不逮,决定用快剑进攻。那人双手握剑,轻抖手腕,,剑便朝灰焰左肩刺去,灰焰刚要挥刀阻击,对方的剑尖已指向他的右臂。
“呜!”灰焰右臂中剑,此刻已无法再战,对方将剑指向他脖子,狂笑着说:“哈哈哈,看这次你还有什么能耐?”他一剑正要刺下,突然对方左掌暗暗运劲,向他劈来,掌中透着一股黑气。“这掌是..!不好!”那人赶紧后退,虽然还是百掌拍到,但亏了他闪避及时,这一掌没造成多大伤害。他心中暗叫:“好险,给他这一掌劈到,就算不死,也得重伤。”他正准备挺剑再战,却听到树上传来“哼!”的一声,众人一齐抬头向上看,却见上方站着一个红发少年。此人身长八尺,身穿狼的皮毛制成的皮草衣物,右手拿着一把石制匕首,正是重楼!
此时的重楼以长成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长发及腰,就像一团烈火。他手上留着尖利的长指甲,还沾满了血污,一张脸却是白皙洁净,他皱着眉头,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情,眉宇间充满着不可逼视的威严。“哼,一群没用的废物,围攻一个重伤之人都难以取胜。”
这一群黑衣蒙面人在江湖上本都是大有来头的,是各国的高手,听到一个少年这样羞辱自己,心下大为不快。领头的人说:“哪来的野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吗?”一边说着,一边跳起来向上挥剑,紫霞剑气将树枝斩断了好几根,而重楼则早已一跃,到了地面。他挡在灰焰前面,淡淡的说了句:“他们伤不了你。”这一群蒙面人听重楼这么说,都大感吃惊,觉得他太过嚣张。“臭小子,你说什么?”重楼对这一群蒙面人的话置若罔闻,他没有回头,说了句:“跟我走。”这话显然是跟灰焰说的。这时,蒙面人的首领突然喊道:“站住!小子,这样就想把人带走,你以为自己是谁?”他正要出剑教训面前这少年,忽然身后一人拉住他,走到他身前,点头哈腰的对他说:“师兄,对付这种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何劳您动手?让我这做师弟的来就好。”那领头的听了这话,心想自己在江湖上也颇有威名,如此轻易跟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动手,岂不有失身份?他觉得师弟说的有理,便让他去了。
于是,那人的师弟便提着剑走向重楼,他心想:“我动手杀这小子时,定要干的漂亮些,不要折了师门声名。听这小子话语之中似充满信心,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全无武学根底,笔挺的站在那里,浑身都是破绽,他刚才的气势大概都是装出来虚张声势的...”就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因此信心满满。“嘿嘿,小子,今天大爷来教教你,出头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没本事强出头是可会把小命丢掉的。”蒙面剑客说着,轻轻的拔剑出鞘,动作极为从容,深具大家风范。他一边走向重楼,一边笑着,可以想见他面罩底下的那副笑脸是何其狰狞。
灰焰本自忖必死,万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会有个少年挺身相救,心中自然感动莫名。但他深知周围的这些人都是来自各国的成名高手,此次他们志在必得,谅这少年单人独个如何应付得了?况且看他的样子,一点武学根基也没有,岂不是以卵击石?他不忍看这少年白白送死,便对重楼说道:“这位小兄弟,多谢仗义相救。只是在下已是将死之人,实在不能再连累小兄弟你了。这几人来头不小,小兄弟还是速速离去,不要浪费有用之躯。”
那蒙面剑客听灰焰说“这几人来头不小”,心想:“这灰焰向来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他说我等‘来头不小’,可见对我等还颇为忌惮。”他觉得面上增光,因此不无得意的说:“嘿嘿,小子,现在才想要逃命可来不及了。”边说着,边轻动手腕,长剑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想显露一下自己的本事。
听了他的话,重楼淡淡的说了两个字:“不错。”但却自始至终没正眼瞧他一下,依旧笔直的站在那。
那蒙面男子看重楼伫立不动,心想:“这小子定是给吓傻了。”他索性不急着进攻,而是在原地持着手中的剑舞动起来。他先是向前伸直长剑挽了几个剑花,然后又迅速抽剑回来,又刺又劈,一招一式,轻灵沉猛。只见紫色剑光闪烁吞吐,如灵蛇游走,树上的树叶不住的簌簌落下,围观的几个蒙面人不禁暗暗叫好,而那剑客的师兄,也就是这一伙人的领头者,看着师弟的表现,微微点头,似乎也颇感得意。
那蒙面剑客剑法越使越快,几乎忘了前面还有个少年。而围观的几个,也把注意力都放到那人的剑上,没注意到重楼的动向。当那剑客放眼向前看时,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重楼不知何时已欺到他的身前。他刚才施展那套剑法,虽是为了炫耀自己武功,但也有防备敌人偷袭的后招,密集的剑气早已将自己身体罩住,不知是何时给这少年抓住了破绽?“这小子...好快的速度...还有他身上的这股霸气...”此时近在眼前的重楼已不是刚才那副冷峻的模样,而是目露凶光,如同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被他那双红眼睛这样一瞪,剑客不禁吓得打了个寒颤,手上剑招不免稍有迟疑。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重楼手中的石匕首已递入了他的喉管。
重楼抽出匕首,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表情,对着死不瞑目的剑客淡然道:“哼,出头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包括灰焰在内,在场众人无不咋舌,他们无一人看清重楼是怎样跑到那剑客面前的,难以想象这少年竟会有如此快的速度。那数名蒙面人此刻再不敢小瞧眼前这少年,尤其是那领头之人,眼见师弟在自己面前被杀,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不知何人喊了声:“大家一起上!”这一群蒙面人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意识到此刻最要紧的是解决掉眼前这个少年并抢到魔刀,想那少年虽身法诡异,但若众人一起围攻,他也定难逃一死。于是这群蒙面人纷纷抄起家伙,一齐攻上。
重楼见众人上前围攻,轻“哼”了一声,将灰焰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搀扶起他,腾空而起,然后落在了刚被他杀死的那个剑客肩膀上,又踩着他肩膀跃了出去。
众人一击不中,连忙掉头去追。重楼自幼在这林中长大,对这树林再熟悉不过。他踏着树干,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但见他身影在林中穿梭。那一群蒙面人则在后面紧追不舍。重楼经过一棵快断了的树时,左脚向后一蹬,一脚将那树干踹断,断木便横在道路中间。重楼头也不回,只是左手手掌向后一挥,那断木上便燃起熊熊之火。
蒙面人追到此处,被道中这一团大火拦住了去路,火势冲天,他们想施展轻功跃过也不可。“可恶,想不到这小子还会妖法!”一个蒙面人忿忿的道。再向前望去,重楼和灰焰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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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带着灰焰来到一处洞穴中。重楼将灰焰放在地上,使他靠着石壁坐着,然后就转身出洞了。
“小兄弟请留步!咳咳..在下灰焰,不知兄弟..咳咳...如何称呼?”灰焰忍住伤痛,急切的询问重楼。他很想知道今天仗义出手救他一命的少年侠士姓甚名谁。
重楼没有回头,说道:“你可以叫我重楼。”
灰焰又道:“原来是..咳咳..重楼小友,那就..咳咳..多谢重楼小友相救了...”
重楼:“...你无需谢我,我只是看刚才那群杂碎不顺眼而已。”他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傲气,对灰焰极为无礼。以灰焰的性格,往日若有人胆敢如此与他说话,他定会杀死对方,可今次他对重楼却全无恼意,反而充满好奇,便又问道:“你不问我是善是恶,随随便便就出手,你不怕..咳咳..我是神憎鬼厌的..咳咳..极恶之人吗?”灰焰说话越来越吃力。
“哼,什么善恶?我眼中只有两种人:我看着顺眼的和看不顺眼的。”重楼轻蔑的说,似乎对世人皆不放在眼中。“..你伤的不轻,少说几句吧!”
灰焰想再跟他攀谈几句,可重楼已出洞而去。
过不多时,重楼又进入洞来,手中握着奇怪的药草,他将药草抛到灰焰身边,说道:“止血草,自己敷在伤口上吧。”还没来得及等灰焰开口,他又出洞离去。灰焰对药理也颇有研究,检查了一下重楼给他的药草,确认无误,便将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又撕下衣服上的布料,包扎好。
处理完伤口,灰焰便开始盘腿打坐,调理内息。他导引内力在周身游走,只是因为受伤过重,内力运行不甚舒畅。他强运内力,渐渐冲破滞碍。他内力运转了几个周天后,渐觉神清气爽。他慢慢睁开眼睛,竟发现重楼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重楼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魔刀,边抚摸着刀身边凝视着刀。见灰焰睁开了眼睛,重楼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魔刀,全无惊慌失措之情。重楼眼睛看着刀,伸手指着灰焰身旁两只烧熟的野兔对他说:“你的。”
灰焰看了看那两只烤野兔,轻轻摇了摇手,对重楼说:“多谢小友款待,只是在下不食荤腥。”说着,边准备起身去洞外寻找食物,只是他一双眼始终不离重楼手中的魔刀。
“哼,麻烦。”重楼皱着眉头,站起身来,一甩手将魔刀丢在一边,又出洞去。不一会,又捧着一堆野果回来了,手一松,野果纷纷落到地上。“如果这你也不吃,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重楼语气中似乎十分不悦。
灰焰方才怀疑重楼也是为这魔刀而来,但看他行事豪迈磊落,又暗自惭愧自己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只是他很好奇为何重楼刚刚执拿魔刀似乎毫不费力,难道他有天生神力?于是,他边吃着野果,边向重楼问道:“重楼小友好臂力,执拿这重二百斤的魔刀竟是毫不费力。”
重楼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然后捡起魔刀,拿在手上掂量着,反问灰焰道:“这刀明明轻若无物,你怎说它重二百斤?”
灰焰听重楼说魔刀“轻若无物”,不由大吃一惊,又再问道:“你、你说这刀’轻若无物’,那你可曾见过比它更重之物?”
重楼有点不耐发烦,觉得灰焰似乎在戏弄他,回到:“哼,随便什么东西都比它重吧?”说着,转身准备离去。
灰焰忙对重楼说道:“小友留步!刚才所问种种只是为确认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