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着几日来的情景,汉斯渐渐地有了睡意。他微眯着的眼帘中,夜晚的星星变得有些蒙胧,像是墨滴般晕成了一团。至于月亮还是那么明亮,永远圆圆地犹如一面柔和的古铜镜。
汉斯蓦地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月亮上的山脉的痕迹。然而除了水色的亮黄,他什么也分辨不出。
汉斯失望地闭上了眼睛,睡意却已消散,不安烦躁的感觉在东闯西荡。他竭力想遏制下这种恼人的的冲动,然而胸膛里依旧是紧迫地发闷。他深吸了几口气,回忆起前世印象最深的一位诗人。每次,当他无法入睡时,他总会去读那诗人的作品,直到睡神再次降临。
现在,他正努力勾勒着那些优美的语句词调。时间虽然已过去了十五年,但是那些深刻的印象仍像全息碎片般,顽固地留恋着昔日的美丽。
汉斯感到激烈的热浪在冲击着他的心灵。那些碎片正在重组着,构成了一个个似曾相似的片刻。
于是,汉斯突然跳了起来,叫喊着:
“我看见了!”
洪亮的声音震动着不远处的那些黑影。他们腾挪转移,陆陆续续地换着位置,有几个甚至远远地躲开了。
至于落地窗里,睡着柔软床铺却夜夜失眠的人们也被这突兀的波动搅得心慌胆寒,似乎天花板上真的出现了一双眼睛。
“我能看见我自己!我能看见我自己!我的天!我是多么香啊!我这小小的被人遗忘的金凤花!”汉斯闭着眼睛,眉飞色舞着,时而顿足,时而挥手,像一位诗人般歇斯底里,“我一会儿用一条腿站着,一会儿用两条腿站着。我的脚跟在寂静的湖边跳舞,我的脚跟在整个世界上跳舞。我能看见火焰,我能看见她们冰冷的肌肤下的思想,我能看见空气中甜蜜的浓厚的香气。”
汉斯的朗诵越来越大声,隐匿在影子后面的身形反而平静下来。随着抑扬顿挫的声线,偶尔也会有几个微微颤抖。
然而,城主府内始终都是沉默,没有欧登塞邻居那样的叱骂声,甚至连灯都没亮起一盏。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汉斯在疯狂着!
“唉……我不过是一个幻象罢了。”汉斯肢体上的动作逐渐加大,手臂重重地挥舞着四周的空气,双脚不时转身面对黑暗。就像拥有一个广场的观众般,他独自沉浸在十万双眼睛的寂静中,“一朵娇嫩的玫瑰花,在火葬堆上发出哔剥的响声;五光十色的美丽的肥皂泡,撞碎在飞舞的秋千板上;萤火虫像些小小的飞灯,照亮了阁楼上的三口棺材。花的香气说她们死了,连暮钟也在发出哀悼的声音!
“不!我能看见我自己!我能看见我自己!我不会在那忘川等待!我不会在那树林中消逝!我心的火焰不会在这火葬堆上的火焰里死去……我在等待一个美丽的姑娘的吻!这个幸福的吻里藏有金子,心里的金子。嘴唇是金子,全身是金子,这个早晨的时刻也是金子。……啊!第一朵黄花开出来了,它像一轮温暖的太阳般发亮,像一轮氤氲的月亮般美丽!……这个呀,就是我的故事!”
声音飘荡着消失了许久,汉斯仍忘我地保持着歌剧演员向观众致礼的姿势。
一个瞬间连着一个瞬间,就在沉默穿梭不止时,清脆的掌声适时响起。
汉斯睁开眼睛,映入眼眸的是阳台上的美丽身影。
拉碧丝仰着头,倚靠着栏杆,抹着眼角的泪花感叹道:“真好听!跟我们族里的诗歌都不一样……我现在心里还在跳着呢!”
“谢谢小姐的赞美!”汉斯笑着回礼,“时间不早,小姐请休息吧!”
拉碧丝一笑,点了点头,上前伸出手想要汉斯下来。结果,汉斯已经扑通一声躺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微的甜蜜满足的鼾声。
黑影又变化了一次位置,几个几个地融成了一团。
“喂,老大!”一个声音包裹在透明的结界里,小心翼翼地说着,“这家伙不会是个疯子吧!”
被称作老大的影子愣了一下,之后迅速伸出一把明亮的匕首招呼了他。
那声音至死时才明白,原来自己跑到了敌人的阵地。
呲地一声声音传出,黑影们像炸开了窝似的,迅速行动起来。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声音此起彼伏,宛如哀乐一般。
而汉斯丝毫不受影响,仍香甜地睡着,身上还铺着拉碧丝盖上的毛毯。
时间转眼间过去。翌日,土曜日。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汉斯便悠然转醒。
想起昨夜的举动,汉斯笑着摇了摇头。他撑起身子,活动着筋骨,开始新的一天。
早餐的时候,汉斯得到消息,经过连夜的努力,村民们身上的诅咒已经全部祛除。虽然丧尸药剂的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但是眼下的事已经不是他能插手了。
汉斯长出了口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杰尔卡拉的亡灵危机应该就要这样告一段落了。有了心情之后,汉斯也没闲着,跑到大街上顺便晃悠,偶尔装装痞子,东家拿点西家拿点,然后一句鄙人是二王子的救命恩人便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