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东东！你未婚先孕！”胖大夫的声音响彻全楼，估计连隔壁的“中国银行”都听得到。

东东领结婚证的下午，就赶赴局医务室办生育指标。医务室在我办公室的对面，经常大门紧闭，偶尔庞大夫报销药费，流感季节发放板蓝根之类的。庞大夫早年系部队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队员，粉碎“四人帮”后，改行当了卫生员，后来转业到我局一直从事卫生工作，抽空插一手年轻人的思想政治工作。虽然岁数大了，身宽体胖，但倒多了点才旦卓玛的范儿，局里人背后称她为“胖大夫”。

葛东东大窘，估计没想到“胖大夫”革命态度这么坚决。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跟。我探头从窗户里一看，决定帮帮东东。

“庞大夫，小点声。”我从屋里出来，指指局长室的方向，“局长们还在午休呢。”

果然这招奏效了。“胖大夫”的嗓门立刻压低了4个八度，“葛东东，你怎么未婚先孕呀？”

被我一打岔，葛东东有时间想好了应对之词，理直气壮地脖子一梗：“未婚先孕怎么了？没违法吧？我们孕完也婚了呀。”

这话把我和“胖大夫”都逗笑了。

“胖大夫”笑完之后，脸一板：“没违法也不行。什么事得按照程序来。那就差这么几天？”

“您给不给办指标吧，反正事情就这样了，不办我们也得生。”没看出来，平时大男孩一样的东东关键时刻“够爷们儿”。

“给你办了！”“胖大夫”脑筋转得也快，不违反法律法规条例管理办法，又不关自己的事，谁管这档子闲事干吗？

胖大夫一边盖章，一边嘀咕：“下不为例！”转念一想，不太对，“嗨，糊涂了。计划生育，生育指标就办一回，哪有下一次呀。”

“庞大夫，我和我老婆都是独生子女，可以生二胎，过两年还真有下一次。”东东拿了盖好章的小纸片转身就走。

没到下班，东东的“英雄事迹”就传遍了全局。不但“未婚先孕”，还敢跟医务室的“胖大夫”叫板，葛东东的知名度一下子涨到爆。

“年轻人可真无所顾忌。”荣姐中午不在，错过了这场热闹，懊悔不已。

“想当年，我22岁结婚，刚好赶上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胖大夫愣说我不响应国家号召，就是不给我开介绍信，非让我再等两年。现在安安觉得可笑吧？可那会儿就那样！我早婚，可我们家那口子晚呀，他都27了，难道非得两个人都耗到晚婚的年龄？”

“后来你不是也开了介绍信，办了结婚登记了么？”王青在一边说。

“是，就说这事儿。”机关里没有人不议论人是非，但荣姐每次议论完，总加上一句“就说这事儿”，当作结束语。而每次荣姐“就说这事儿”的时候，100%不只是说这件事儿。

“东东，纯爷们儿”。理慧声称自己已经从“失恋”的状态下恢复了过来，在班车上听说这件事后，望着东东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虽然我们不可能了，但在我心中，东东就是个纯爷们儿。”我和高楠看她眼神直直的，没敢应声。

葛东东忙于筹备婚礼和迎接新生命的到来；高楠忙着开他的网店，当他的n冠卖家；理慧一边沉浸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伤感中，一边忙着于主任安排的一系列活动――“谁让我们科室和党委在一层呢？”于主任使唤理慧使顺了手，有些活动，干脆连发邮件下派都省了，直接在楼道里一嗓子，理慧就又有事干了。

博士要毕业了，忙于他的论文，我们的关系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只限于在电话里或者在网上逗贫，偶尔吃饭看电影，所说的还是那么不着边际。飞行员依旧神出鬼没。一次我难得晚上不和博士聊天，提前上床，美梦做得正香，电话铃突然响起。我赶紧跑到客厅，心里怦怦直跳，这么急的电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是我的还是羊羊的呢？

“喂？”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都不成样了。

“我是丁丁。刚回到北京，想出来走走么？”我晕。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我看到披着毛巾被的羊羊也出现在了客厅里，冲她摇摇手，示意没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最近训练太忙了。我们，我们好久都没见面了。明天周末，我想你今天晚睡会应该没事吧？”电话那边的声音非常抱歉，似乎已经到了委屈的地步。

“我是想问你，现在几点了。”我感觉脑子晕晕的，“起猛了”让我有脾气也没力气发了。

“十一点半。就聊会儿天，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就行。”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很小心。

于是，在大脑依旧睡着的情况下，我晃晃悠悠地穿上衣服下了楼。只记得丁丁开车带我到了附近一家冰激淋店，边吃冰淇淋边看窗外的五彩闪烁的灯光，好像还聊了天，后来，我就到家了。

“好你个安安”，第二天一早，羊羊就跑到我房间里的时候，我正迷迷糊糊地梳头。

“你脚踩两只船就罢了，还学会夜不归宿！”羊羊笑骂道，“你知道自己几点回家的么？”

我摇摇发胀的脑袋。

“一点半！知道我有多着急么？你接个电话就跑了，我问你，你就说和丁丁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几点回来。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我恍恍惚惚记得出门的时候说过是和丁丁出去了，好像还说了句有事打我手机。现在想想，是有点太莽撞了。羊羊原来一直没睡在等我，让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过去搂着羊羊。

“好羊羊，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嗯，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必胜客吧。”

羊羊撇撇嘴，“这个丁丁也真是。怎么这么晚约你出去。我看你一直迷迷瞪瞪的，还记得昨天晚上去哪了么？”

“不记得了，好像去吃冰淇淋。”

“怎么去的还记得么？”

“他开车吧？”我对昨天晚上的事的印象仅限于冰淇淋了。

“知道他开的什么车么？”羊羊斜眼看我。

“我想想。”我看丁丁开车不是第一回，但很长时间没见面早忘了是什么车了。我想了半天，拍拍晕晕的脑袋，“车是白色的好像，标志是个人形……马自达！”

“呸！”羊羊敲敲我脑袋，“你真行，半昏迷状态就敢和陌生男子深夜出门，还人形，你昨晚是不是练倒立来的？那是个富康！”

我嘻嘻一笑。“你看见了？”

“可不是，我担心你，站在阳台上看着你上车走的，还记下了车牌照。”羊羊一伸手，我看到她手背上记了一串数字。“黑灯瞎火的找不到纸，就顺手记在手背上了。”

“羊羊你真太好了！”激动之下，我一把抱住了羊羊。

“少来这套，”羊羊笑着推我，“快说说进展，他表白了？”

我的兴致一下子就跑光了。“好像没有。”

“将近两个小时，你们就吃冰淇淋来的？”羊羊难以置信。

“聊天吧，但是聊什么我真忘了。”我摇摇头。“我可能睡着了？”

“你就睡吧！人家真表白也被你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