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片子按时完成,且品质上乘,制片人顾绮夏相当满意,开会时免不了又是大加表扬,奖金自然也没跑。
对佟乐怡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假期头三天,她去超市买了一车食品,回家吃饱喝足后便一头栽进床里发狠补眠,醒了,就吃饭、上网、打电话、看影碟,困了再睡。
她往家里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她也没再拨父母的手机,节日的当口,她不愿选择手机作为和至亲联络的方式,那感觉很不好。
第四天,她打量镜子里睡得略显浮肿的脸,蓬乱的小鬼样儿的头发,决定重返人间,出门逛街。
天气不错,阳光普照。
离老远,能看见宣传打折促销的巨幅海报,从商场楼顶直曳底部,花花绿绿的色调,透着一股热闹喜兴,商家老套的招数,依旧勾得人心痒痒的。
放假前聚餐时有同事怨声载道,“最近挣了钱都没时间花。”一时众口附和,的确悲惨至此。佟乐怡想起昼夜的辛苦,冲着满100减50的海报暗暗发劲,今天要不划拉他十件八件,就枉为女人。
进了商场,满目所及都是人,互相挤着挨着,真正的人潮人海,她心底激起小小的澎湃,连着几个星期没逛街,她成了脱水的鱼,急需润泽,几乎是种本能的需要。
一层鞋区,路过熟悉的柜台,她忽然想起那双已然过季的夹趾凉鞋,她记得沈瑜瑶并没买,便试着向售货员打听,被告知卖完了,库房也已无存货。
虽然在意料中,她难免还是有遗憾,售货小姐热心的推荐,“我们家的秋冬款也不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乐怡扫视一圈,摇摇头,离开了。
她笃信直觉,一眼看上的东西她才会买,凑合的,不如不要。宁莫和她正相反,常劝她“差不离儿就行了”,说不听,就给她两个字的评价,矫情。
隐隐的失意令她看鞋的兴趣也少了许多,干脆到楼上逛衣服。
二层,转过拐角,乐怡突然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披肩,长方形,斜斜地搭在模特身上,两边垂坠流苏。底色是纯粹的黑,中央暗昧地绽出绛色的花,大大的一朵,只一朵,层叠铺染,不鲜艳,却让她觉得莫名地绚丽,仿佛开在心里。
乐怡走进专柜,“麻烦拿这披肩我试一下。”
售货员直接从模特身上取下来,乐怡接过,围上肩膀,前胸恰是花色的位置,她心中的样子。
所以有些事情不必遗憾,错过凉鞋,有漂亮的披肩递补。
售货员在旁介绍,“这
披肩可以两面用的,红色那面也很好看。”
手机在兜里震动,她掏出来看,是家里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键,“乐怡。”
“妈。”她照着镜子欣赏披肩。
“你来过电话了?”
“嗯,打了两次,都没人。”
“我去新加坡了,才回来,你有事?”
“没事,爸怎么也不在家?”
“还不是他那一摊事,也不知道是真忙假忙?”她妈又在老生常谈,影射她爸和年轻的秘书。
“妈。”乐怡拖长音,表示无奈。
那边似乎缓了缓气,转换话题,“你在外面?”
“嗯,在逛街。”
“工作累不累?”
“还行吧。”
“下次再找不着我,就打手机。”
“好的。”
“你就不能多说点,跟你爸似的,净俩字仨字的往外蹦,嫌他一个气我还不够是不是?”正值更年期的女人,火很容易勾起来。
乐怡把披肩扯下来,“好啦妈,你又哪来的邪火?又和爸吵架了?”
“我也不想吵。他一天到晚不着家,见了面也没话,我多说两句他就和我嚷。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乐怡觉得这话耳熟,前几天电视里一掠而过的那个歇斯底里的丈夫好像就吼过类似的话。
她示意售货员帮忙翻到红色那面试试。
老妈尤自唠叨着,乐怡早对这套词免疫,她换了手拿电话,把披肩的下摆朝后一搭,随口即出,“过不下去就离吧。”
话音刚落,身后帮忙的售货员手停住,奇怪地打量镜子里的她。
乐怡的妈妈也在电话那头错愕了半晌,“你这孩子,哪有劝自己父母离婚的。”
乐怡对着镜子,红底,玄花,颠倒的色彩,别有味道,她敛目,低低地道,“妈,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过得开心些,你,和我爸,在一起,或分开,不管怎样,开心就好。”
乐怡的妈妈停了片刻,问,“女儿,你是不是碰着不开心的事了?”
她笑了声,“没有,你别多想。”
“乐怡,回来帮妈妈吧,你在身边我就开心了。”
她示意售货员等一下,坐在柜台旁的沙发,“妈,我喜欢电视这行。再说表姐不是跟着你干得挺好吗,我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天生不是做生意那块料,你就不怕家底败在我手里?”
“好,我不勉强你。你那边缺不缺钱,我给你汇些过去。”
每次电话的两个必谈话题,先是对丈夫的抱怨,然后就是钱。
“我够用了。”和同事比起来,她算是让人羡慕的,房子是毕业时父母给买的,不用缴房贷或房租,父母也不需要她的钱。
“你张阿姨的女儿前天结婚了,楼下的小胖子今天办事。”
乐怡兴趣缺缺,“哦”了声,站起来,又踱到镜子前。
“对了,你那个好朋友,叫什么管晋的,6号也要结婚,我碰见他妈妈了。”
“管晋?”她声音有点大,镜子里眼睛也瞪得老大。这家伙,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她?
“就是和你同桌过,长得挺好看的那个男生。乐怡,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她心不在焉,“打算呀,打算……明年给你们添个大胖外孙子,您老意下如何?”
“去,又瞎扯,一说这事你就这样。哎,我手机响了,乖女儿,照顾好自己啊,有空妈去看你。”
挂电话,乐怡看屏幕,3’21,算是时间长的一次通话。
她收起手机,又照了照镜子,对售货小姐说,“就要这个,开票吧。”
一天下来,战果颇丰,在外面吃过饭,佟乐怡大包小裹地回家了。
她如往常一样,把衣服一件件从袋子里拿出来,剪掉商标,再站到穿衣镜前试一遍,成熟的、活泼的、时尚的、休闲的,气味崭新,令人愉悦。
最后一个袋子里,是披肩,她今天购买的最满意的商品,她又围上,在晕黄的灯下看自己,想起在商场试的时候,老妈的那通电话。
管晋要结婚了?
“结婚纯粹是没事找不痛快,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那个一手夹着烟,一手晃着高脚杯,斜睨着眸,眉头微挑,满脸不屑的男人。
她难以置信,他竟要结婚了。
他们初中成为同桌,管晋之于她,更似亲人。
两人的友情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