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看着她,心下明白,今儿个怕是不跪便走过不去了。眼见着也过去一阵子时间了,要说皇上布在她身边的眼线,也该回禀皇上她眼下的处境了,可久未见有人来给她解围,看来这要她跪的,可不止是湘妃啊,就不知道皇上借着宠妃,给她下马威又是何意?难道是她太嚣张了吗?可是她明明很安分守己的呀!
“红儿给湘妃娘娘请安!”落红心下虽有多少心思,到底还是从善如流地屈膝跪了下去。虽说现代教育的众生平等论早就深入她心,但她懂得时势造人,没必要为这虚的东西弄些皮肉之苦。毕竟在这觞朝,在这皇宫大院里,在眼下,湘妃是主子,她不过是奴才,不承认也是事实。何况她丝毫不觉得这一跪有多少委屈,反正皇上只是要给她个下马威,没见得要她往死里跪,屈膝而已,之于她,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显然她平时的少跪人给了她错觉,居然以为这就是给她耻辱,因为她分明看到了湘妃眼中毫不掩饰的快意,而且……似乎这湘妃娘娘似乎弄拧了皇上的意思,竟然是让她跪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不起来了。
祈雪有些担心,想要扶她,可她如今却是站不起来的,否则可真是指不定要出什么大的乱子了,眼下企盼的,只是那些眼线,稍微走的快些,那样,她好歹也能跪得少一些时辰。
“典容啊,你现在可是典容了呢,官居一品呢,可怎么说都是内宫的奴才!”湘妃走到落红的跟前,低头俯视着她,“落红,红儿那都是你的闺名,到了这皇宫大院的,做奴才的哪还有资格用什么闺名,就算是你……纳兰家的女公子,那也只是一个让人使唤的奴才。”
落红静静地听着,无所谓,只是膝盖还真有些疼,青石板的凉意透着水汽,正一步步渗透进来。
“纳兰落红啊,你可知道典容这官职是做什么的吗?”湘妃突然凑到她的耳边问道。
落红微微一愣,说起来她对于这觞朝的礼法、典法还真是一窍不通,怎么这典容的官职还有什么噱头的?
“嫔妃侍寝,典容随侍啊!”湘妃呵呵一笑,又是大声说道,“瞧我说的,纳兰家的女公子可是还没行过笄礼的,怎么会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呢,哈哈……真是对不起呢,和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这样的话。”
落红凉凉的看着湘妃,想象着这个宫廷怎么还有这样单纯的人,难道看不出她之于这个觞朝的特殊存在吗?怎么想要用这种东西来羞辱她?真是可惜呢,虽说她和肖墨的婚姻是失败的,可好歹他们还是有一个孩子的,何况在开放的现代,哪怕是没经历过什么,可荤段子却是听得不少的,就湘妃的那点料,实在是不够她脸红的。真不知道这湘妃自个儿笑那么开心做什么?
“纳兰落红!”湘妃见落红依旧八风不动的样子,索性撇开了冷嘲热讽,直接警告道,“我知道你受宠,可惜,我是妃,是主子,而你,不过是奴才而已,虽说我不能让你死就死,但至少我让你跪你就得跪,让你跪多久你就得跪多久,所以……以后见了皇上,你给我悠着点,收收你那些狐媚的手段,否则,可小心了你的皮。”
落红看着湘妃,真真一叹,低低的反驳道:“在这觞朝的土地上,除了当今的皇上,你我都只是奴才而已!”话才出口她就知道不妙了,呵呵,真是没办法呢,从以前到现在从没像这一刻连讲话都必须斟琢的,即使是面对肖墨这样没良心的律师,她都是直言不讳的,哪怕因此弄拧了他们的婚姻。可眼下啊,真该注意注意了。
“你说什么!”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反驳,才一句话,居然就把她给气到了,“你这小蹄子,居然还嘴硬。”说着便是扬手就要甩下一个巴掌。
他知道湘妃很想打他的脸,但她也有些悲凉,真是天真的女子呢,在这皇宫中怎么还会有如此天真的人呢?这一巴掌若是真落下了,恐怕这湘妃娘娘的好日子也是要到头了,怎么这湘妃就是不明白呢?好在,好在这一巴掌终究没能落下,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影卫已经捉住了这湘妃扬起的手,而同时,一声“皇上有旨”也生生打断了她们的纠缠。每次危及时刻,圣旨总是姗姗来迟,又恰如其分的到达。
“皇上有旨,请红典容速去御书房!”尖锐的声音如今听来倒有些像拯救苍生的梵唱,区别在于这里的苍生只除了她,还有那湘妃。
落红接下旨意,借着祈雪的手臂,站了起来,腿微微还有些发颤,到底是不曾吃过苦的,哪怕肖墨这样一个不爱她的丈夫,也不曾令她吃过任何的苦,结果……呵呵,到底不是做奴才的料啊,连跪都没有能力跪啊。
救下她的影卫已经在圣旨下了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刚才还妄想甩她一个耳光的湘妃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出于礼节,落红照旧对着她福了福,直到落红跟着内侍即将离去的时候,她才像是从什么梦魇中挣脱了一般,也不看其他,只匆忙离去,依旧飘若仙骨的优雅,只凌乱的步子,显出她适才的害怕。
“红典容,里面请,皇上就在御书房里!”内侍推门示意落红进去,却是拦下了祈雪。
落红对着祈雪点点头,便独自进了这皇家的书房。说起来这御书房她还真是第一次进来,虽说一直身在皇宫,可举目都是明黄到底还是第一次,说不出的华贵,却也是令人窒息的明黄,大概终她一生都无法恋上的黄。
觞帝就坐在书桌边上,朝服已换,穿的是轻便的家居衫,照例的明黄,刺绣八爪巨龙。看起来显得十分的平易静人,像个慈祥的长者,让人忍不住亲近的味道。
“呵呵,还真没想到可以看到红儿如此狼狈?”首座的觞帝并没有在看什么奏折,事实上,自她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就全程在他的观察之内。
落红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适才脱了狐皮的袍子,如今里面淡色的衣服已经将膝盖上的水渍清清楚楚的显现了出来,褐色的一圈,裙角处还滴着水,同色系的绣花鞋也是一样的一片褐色水渍,加上有些散乱的头发,的确像是劫后余生的狼狈。落红呵呵一笑,也不觉着窘迫,半开玩笑地说道:“第一次上皇上的御书房,不晓得路那么难走,皇上这儿的水欺生,所以把红儿给欺负了!”
觞帝别附深意地看了看她,笑呵呵地说道:“朕还想着红丫头向朕告御状呢,怎么朕都给了个台阶了,人家还是不愿上来啊!”
“御状?谁要告御状了?”落红装傻地四周一看。
“好了好了,别又拿对付太子的那些个皮招,打发朕了,说吧,遇上些什么了?”
落红看着觞帝,有些不明白他又是打什么算盘,她遇到什么,他能不知道?还是他存心要挑起她和众位妃嫔的事端?等等,事端?妃嫔?
觞帝要削弱后宫对于朝政的干预,而早先皇上力弱,全仗部分妃嫔母家的势力和太后抗衡。如今太后的势力已然去了,两边的平衡也就此打破,他要削他们的势力,他想将权利交付自己培植的人马,他要为太子铺平登机的道路,那么她,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纳兰家啊,即使不是身在朝廷,却是威震整个觞朝啊,而且,谁知道纳兰明镜在这京师布下多少暗哨。以她为靶子,挑起后宫的争斗,竟而慢慢削去后宫的势力,如果可以,也削弱纳兰明镜在京师的力量。好一招一箭双雕,下得着实是妙啊。看似后宫争斗,实则却是……看来……看来封她一品典容品阶,赐她纳兰女公子封号,亲自主持笄礼……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给她无尚的特权,让所有人都明白她的特权,让所有人都明白她的超然,然后松懈纳兰明镜的行动,然后挑起朝廷内所有被掩盖着的纷争,若她不查,若啊不查……那真是一招好棋啊!
“怎么,朕还不能给你作主?”觞帝看着落红,问道。
“皇上,大体是朝堂上不满红儿的人做的吧!”落红四两拨千斤,硬是将后宫拉到了朝堂上。后宫是皇家的私事,朝堂上就是公事了。
“朝堂上?”觞帝微挑眉,问道,“朝堂上有什么人对你一个丫头不满的!”
“听说最近在为乞天的人选烦闷呢,大体是落红不懂规矩,惹到了谁,于是就来教教红儿礼仪之道了!”落红笑呵呵的应道,应该不算欺君吧,湘妃是来教礼仪的,至于幕后主使人……她只是猜测,错了也只是她猜错了而已。
“哈哈……哈哈……红儿啊!”觞帝居然哈哈大笑,继而轻声自言道,“不知是太子看轻了你,还是朕也看轻了你?”
落红当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四十五度角,向下看地面。
“德英!”觞帝对着门外叫道。
“奴才在!”德英快速的在门外应道。
“带红丫头下去,将本要赐给湘妃的那套衣裳给她换上,然后再带她到听雨轩来见朕。”
落红听着觞帝完全不给她说话机会的吩咐,只能叩头谢恩,皇上啊,那就是一个明着陷害你,你识破了,也奈何不得的人。看来和这湘妃的梁子,是结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