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鸟是一种连接着软软、靳默和子淮三者之间情报的鸟,体形极小,动作敏锐,并且对危险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感,不轻易接近陌生人,所以想要截获赤鸟所带的情报,也变得尤为的艰难。
在西岚大陆上赤鸟的数量极少,只存在于特定的地方,所以,见过赤鸟的人自然也是极少。哪怕是在权威的鸟类书目上,对于赤鸟的描写也只是寥寥数笔,极为含糊。没有图片,仅仅只这般描写着:赤鸟,形小,通体赤色,如骄阳烈火。飞行速度极快,而且行动敏捷,不易捕获,多生活于天堑沟壑之所,以竹叶为生,尤爱朱果。
朱果,五十年朱花的果实。如果想要以朱果诱捕赤鸟,那也得找到五十年才开花结果的朱果才行。也正因为朱果的难寻,赤鸟便变得更加难捕,虽是最佳的情报之鸟,却也最难获得。
以上这般对于赤鸟的描述虽不能说是错误,却也并不详细。赤鸟,尚未成年的赤鸟才会通体羽毛赤焰如火,而一旦长成了的赤鸟,羽毛便会变成褐色,如同最普通的麻雀,毫不起眼。仅仅只在爪子和喙两处留下暗红的赤色,而所谓的尤爱朱果也并没有错,可除却朱果,赤鸟还爱着一样东西,那便是带着几丝温意与活气的人的血。对于血,赤鸟也是挑剔,它的一生只认定一人的血。成年的赤鸟并不沾血,只以竹叶和朱果为生,而一旦在初次让其沾染了血液的甘美,至此它便也成了噬血的鸟,但也只爱、只吃第一次品尝到的人的血液。落红不知道赤鸟为什么能够分辨不同人的血液,但是软软曾经告诉过她,赤鸟是一种嗅觉极端灵敏的鸟,哪怕是狗都没办法与之媲美。所以她想,赤鸟就是因为人身上的这种体味,才有了血液的认定吧。
觞帝带着德英离开了,素问以及余下的侍女也被落红遣退,一时间整个院落变得格外的安静,连那总是萦绕在她鼻尖的戒草的气息也淡得遍寻不到,心,第一次体味到了所谓的孤独。
出神地望着院落,突然想起近几日大姚的国主发病的消息,才约略明白,恐怕那个戒草之香的人,也是因此而离开的吧。
不禁有些苦笑。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戒草的香气有了如此深重的依赖了?是当年的第一次见面吗?不,当年第一次见面,以掠夺而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紫式隐,让她记忆深刻的也该是紫式隐,可为什么他除了引得她慌乱以外并没有获得更多的在意。反倒是那身后肃然而立的男子令她如此记忆深刻那?而后来,即使是紫式隐身影一再的出现她也总是只注意到那个如影随形的男子,但也仅仅只是注意,并没有依赖啊,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第一次遇到劫杀?第一次在燕云?还是他第一次化作戒草的香气,以隐卫的方式陪伴在她的身边?或者只是因为那每日每日纠缠着她的梦才令她产生了依赖的错觉?是了,反反复复的梦境依然有了依稀的记忆,应该是因为那个女子,那只赤狐,或者是因为那份爱?那份难以企及的爱?是因为心底还是奢望爱情吧,所以总将林落错看成那个和尚。毕竟林落和那和尚多少还是有些相似的,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七情不动,只不过和尚淡然出尘,他却是傲然于世而已。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有所相似的。
梦,是梦?是前世?或者仅仅只是一种危险的预示?甩甩头,偏头的疼痛直击她的神经,令她觉得几分懊恼。总是如此,每每想到这样的问题,大脑便是不断发出疼痛的警告,也许,真的不适合思考吧。
算了,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和尚都与她无关不是吗?无论是同情那个女子,还是同情那只赤色的狐狸,梦境中不是早就有了结局了吗?那只赤色之狐不是早已经用最决裂的方法高举慧剑斩断了所有的情丝了吗?
呵呵,真是有些庸人自扰了。
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习惯,习惯了戒草的香味,习惯了梦的纠缠,看来“习惯”真不是个好东西呢。
习惯啊,呵呵,也许她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转变而不习惯而已。只是不太习惯,一如他刚刚出现时给我带来的熟悉、不安以及迷茫,如今的她,只是不太习惯他突然的消失而已。只是不太习惯……
不再去想孤独、戒草、林落、赤狐等等的问题,只远远地看着远端的树丛,虽然看不见隐秘于其中的赤鸟,但是她知道,只要她在,它便不会离开,因为她的血,是对它最致命的诱惑。
轻轻将指间那道长长的伤痕拉开,才刚刚止血的手指又流淌出红色的鲜血,当血液在指间流淌出晶莹的血珠,笑看着树丛,轻轻挥手,飞扑的声音划开院落的宁静,赤鸟已然轻盈地立于她的手腕之上。
这是一只经受过严格训练的赤鸟,哪怕她的血给予了它再多的诱惑,只要有外人在,只要没有得到命令的暗示,它只会静静地隐匿于树丛之中,绝不冒然出现,这也是为什么适才被瑶琴“苦彦”划破指间的血并没有招来赤鸟现身的原因了。对于这样顶极的经受过训练的情报赤鸟,不得不说,靳默的本事十分的了得。
伸展指间,将血珠凑到赤鸟的嘴尖,通灵性的赤鸟跳跃着来到血珠旁,侧头看了落红一眼,见她微笑,便也不再客气,张开长长的喙,以舌尖轻轻舔食,有些麻痒,也有些疼痛。
趁着赤鸟享受它的美味,落红从赤鸟的脚上拿下卷绑着的纸签,刮开封条的蜡,密密的文字展现在了她的眼前,软软的信,不光是情报,还是属于朋友的书信。
西凉:
两年了,答应你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虽然我和师兄都不相信所谓的预言天女,红者天下,但是不得不说,你的才华、知识,以及所作所为,的确如同神赐天女造福人间,也的确为你赢得了百姓的仰望。
你最后留给我的那些纸条我以红妃的名义传给了易辽的百姓,虽然没有圣山祈福,易辽的百姓也终于将你视如天女了。而现在,不管白祈是否愿意,也不管易辽的君主曾经对你有过什么样的企图,当易辽的瘟疫结束的时候,易辽的百姓对你便也不再有恨。二师兄说,你这次的行为,不过是为以后逃出觞朝做好后路而已。毕竟如今哪怕是白祈,哪怕是易辽的国主,想杀你,也不容易了,但我知道,你所做的,不是因为逃亡……
落红看着信微微笑着,不可否认,当一个人终于发现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价值不依附于权利之上时,那种最简单的快乐,便也由然而生。
她并不伟大,也并不知道今后的自己是否会逃亡易辽,她仅仅是出于一种对生命的尊重,出于一种最平凡的不忍,所以,当她知道她即将被救回觞朝的时候,她提前为软软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很短,仅仅记下了一些最常识的防治瘟疫的方法而已。而当今日,当她知道这纸条终于还是为救助易辽的百姓发挥了一些作用的时候,她想她是有理由高兴的。单纯的快乐,原来她依旧可以获得……
……西凉,我想你是对的,不管我当初对于你的怀疑有几分猜测,现在的事实告诉我,你的怀疑并没有错。二师兄传来的情报证明两年前的劫杀的确不简单。表面看起来的确是对你,其实最真实的却是连环记。连环记,一如你当初预料的一样……
看着信纸,落红微微一顿,适才的快乐荡然无存,既然软软他们已然查到了什么,那么只能说明对手已经开始行动了,因为唯有对手的再次行动,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软软一行有所察觉。
……西凉,我和二师兄马上就会回大觞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急,但是不管如何,请别再单独行动,不论你是否相信,你对我们真的真的很重要,哪怕你不承认你是我们最小的师妹,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一直以真心将你视为朋友。
西凉,请你,一切以安全为重。
软软笔
看毕软软送来的情报,将纸卷用着火折燃烧殆尽。轻轻抚摸赤鸟额头的羽毛,舒服亲昵的感觉令赤鸟微微闭上了双眼。
两年的时间,整整两年的时间,看似漫长,却也如此的短暂。两年前对于那次被虏又获救的忐忑,因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她将一件完全没有头绪,甚至没有任何根据的事情交付给了软软。她让软软告诉身在易辽,监视着权利核心的子淮,她要他找到易辽这次虏她的真实目的,她要知道易辽和觞朝的所有联系。她打赌,在觞朝的高层核心中,有着易辽的奸细。她打赌在觞朝的高层核心中,有人会因为易辽而背叛国家。她知道她的怀疑没有根据,她知道如果是她直接告诉子淮,他一定会嗤之以鼻,所以她让软软转告,借用子淮对软软的宠爱,让子淮花大力气去做了一件看似无用的事情却极端危险的事情――监视易辽国主。她没有办法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的理由只有两个字――直觉。
轻轻点了点赤鸟的额头,有些宠溺地看着这个娇小却伟大的小鸟,看来不光是赤鸟对于危险有着敏锐的直觉,女人,对于危险的直觉,也往往可怕的吓人啊。
两年的监视,到今日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依旧不太明朗,但是至少她有了防备。当真相终于要揭开的时候,两年是太漫长,还是太短?
沉寂了两年,一切终于又将开始,这次的敌人是谁?是易辽的国主是觞朝的帝王,还是她的命运?
挥手让赤鸟离去,转而看向一旁静静放置着的云子,也许清河云子,也许那盘未下完的棋局……真该有个了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