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早朝,就是皇帝面见群臣的地方。一日之事可以以奏折呈上,也可以直言通禀皇上,而皇帝也会趁着早朝,拿一些需要众人商议的事情,集思广益,探讨一番。古有云:有本奏来,无本退朝。一般也是发生在早朝这样的时间。不过,很多时候,早朝上并不能决定太过重要的事情。之所以拿出来各方讨论,一来是方便团体间的互相倾轧,各自为了维护小团体利益,对破坏小团体利益的他人进行或真、或假的人生攻击。当然,皇帝就这么高高在上,偶尔说上几句,巧妙地各打三十大板,维持表面上利益的均衡。这二来嘛……有一种事情是臣子想要欺瞒皇帝的,但是还有一种事情就是皇帝产生了私心想要欺瞒臣子的,当臣子要逼得皇帝就范的时候,在早朝之上将事情捅出来,另皇帝根本没有补救的可能,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以,冒着后宫干政的硕大罪名于不顾,我早早的起床,远远的从偏远的后宫听雨轩,来到了皇帝面见群臣早朝的景和殿。而正当觞帝和群臣正在为大皇子之事迟迟没有进展而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嗓音划空而入:“红妃娘娘驾到!”
随着殿前总管公公响彻大殿的通报,原本激烈陈述着各自观点的群臣皆是一愣,继而却又是莫明其妙地各自退回了各自的位置。
红妃啊,自从封妃大殿之后,几乎如同消失了的后宫人物一般。红妃啊,父为护国大将军,几乎统领着觞朝半数以上的军队,多少觞朝的悍将,皆是此门下啊。
想想这觞朝天下,若说这觞朝政治完全把持在觞帝的手中,那么军方,却是纳兰明镜的天下。就因为这么恐怖的势力,逼迫得觞帝在长达十五年的宫廷肃清中,非但没办法削弱纳兰明镜的势力,更是让他在军方的地位一高再高。除却一旨镇守边关抵御易辽的圣旨颇见疗效,可偏偏也在无形中壮大了纳兰明镜的势力。靠着易辽牵制纳兰明镜是一招险棋,他日若纳兰明镜终于攻克了易辽,那么当他班师回朝的时候,这天下……
当然,纳兰落红,红妃的威名远不止此。觞朝有一则传说,久从觞朝建立之日便代代相传,先人未免传说终有一日消亡,甚至化作国训通传天下。所以在觞朝,你可以不知道皇帝的名号,但是你绝对不会不知道那则关于红的传说。得红者得天下,此间“天下”二字是觞朝还是整个西岚大陆?若是觞朝,那么李氏家族不得不全面诛杀所谓的红者,但若是西岚大陆呢?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放弃称雄西岚的梦想,这是权势地位的集大成,名留青史,千秋万代。所以当纳兰落红出生显现异相的时候,举国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懵懂的婴孩。觞朝统一西岚大陆,没有一个百姓不为生为觞朝的子民而感到骄傲。可当时间渐渐淡去传奇的色彩,屏言十五年的乞天大典上,却让预言更加神圣化了。天降神女,佑我子民,七佛圣山,杜鹃如血。百姓是极容易得到满足的族群,当他们记忆中所崇拜的偶像,和神合而为一的时候,那种信奉的虔诚,是为国鞠躬尽瘁的一国帝王都无法企及的。
纳兰落红,不可否认,这是一个不知不觉被神话了的名字,哪怕身在高位的权臣,哪怕记日前还想要杀她的权臣,如今,当她意外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的心却起了无比的矛盾。
落红走入大殿,看着面色各异的朝臣,不禁撤出一抹令人费解的微笑。她明白他们的矛盾:矛盾其一,一方面,她是纳兰明镜的女儿,本该是大皇子李尔冬的拥护者,可另一方面,她是觞帝的宠妃,而且还亲手将李尔冬关入了祠堂,甚至在昨夜,子夜将去的时候,有将他压入了廷尉大牢,如此立场不明的人物,却是让他们难以行事。
而矛盾其二,知道她,想要将她置之死地,杀她是一回事情,可当她带着神子的光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杀与不杀,又变得两难了。毕竟,无可否认的,他们的潜意识,早就将红妃和那个七佛圣山的圣女纳兰落红划分开了。要杀红妃虽冒险,但终可行,要杀受神眷顾的纳兰落红,于他们的情感却是无法容许的。弑神的罪名,不是人人可以承受的。而她要的,就是如此――让他们不再轻言给觞帝一个杀她的罪名。太久不曾出现在人前,很容易让人忘记今日的红妃就是昔日的七佛山的圣女。
“臣妾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落红恭敬地跪于台下,高高的阶梯之上,觞帝漠然而坐,抬头仰望,才会发现,那高高在上,冷漠如斯的人,就是这大觞朝的帝王。
“平身吧,赐坐!”觞帝幽黑的眼神看着落红,凌厉的目光中,有着浓浓的警告,他在警告她,凡事莫要过头,而所谓的底线,就是除开她和他早先在他交付玉佩的时候达成的协议以外,她不得提及,甚至是干涉任何朝政,涉政,可以,但是是谈定的范围!
落红微微一笑,所谓谈定的范围只指大皇子一案,皇上之所以默许了她今日的早朝,恐怕早已经知晓她的那些小动作了,但是他没有插手,是否可以默认他对亲子还存有一份仁心?想要借她的手削去大皇子李尔冬身后的羽翼,却独独留下大皇子的命?!可惜啊,所谓谈定的范围,所谓涉及大皇子一案的范围,恐怕要远远超出觞帝的估计吧!
“谢皇上!”落红默然接下觞帝的警告,盈盈一拜,便是起身,可还不等一旁的公公搀扶着她走向为我准备的位子,一旁的老臣,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
“红妃娘娘似乎不适合出现在景和殿啊!”发话的是一个老臣,真正的“老”臣,花白的头发,花白的眉毛,花白的胡须。这人落红认得,年纪一大把,却是不久前才有资格踏足景和殿的。也正因为刚刚踏足权力的核心,所以很难说他是属于亲大皇子派的,或者说是亲太子派的,因为两派人物都没有行动,都还在观察,观察他的年纪和能力是否值得他们花血本下去拉拢,而显然的,这位“老”臣自己也在观察,观察皇上的态度,观察百官的态度,观察朝廷的局势。但是此人因为为老才入足景和殿,思想上却是真正的迂腐和八股。他瞧不起女人,哪怕如她一般的女人,他也照旧瞧不起。所以眼下他的发话,倒不是刻意去巴结某一方,实在是他的一些价值观在作祟。因为据落红的了解,此人家里的女人,都是位低一级的。
“安大人?”落红似是疑问地叫了一声。
“正是老臣!”
“安大人如今官居几品?”
适才还是一脸鄙夷的安军山听着落红一问,不免脸色一变:“下官现任通政使司通政。”
“通政使司通政?”我轻轻一笑,“从二品还是正三品?”
“……”安军山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可眼下皇上高高坐于上,完全没有解围的打算,他也不好当面驳了她的意思,毕竟是当朝的妃子,是主子,所以虽是不愿,却依旧回答道,“是正三品!”
“三品的京官!”落红轻轻一笑,转而对着高高在上的觞帝问道,“皇上,您当初娶臣妾的时候虽然赐的是红妃的头衔,这品阶……应该是后妃之首吧!”
觞帝看着落红,似乎多了看戏的心情,背靠向金銮椅,微微点了点头:“不错!”
“臣妾愚昧呢,不知是这三品的京官大些,还是我后妃之首的品阶大一些,不知皇上可否给臣妾一个准确答案?!”
“呵呵……”觞帝轻轻一笑,知道她是要给群臣一个下马威,也不拦她,大体也是有些腻烦这些所谓的权臣终日来的吵吵嚷嚷,但终究还是顾及了两边的面子,给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答案,“后宫的嫔妃怎么和朝堂上的外臣比品阶呢?”
“哦,原来没法比啊!”落红轻轻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这位“老”臣,说道,“怪不得这位正三品的大人见了我不用行礼,却反而先来质问臣妾了!原来是没个规矩!”落红轻轻一哼,却是将“规矩”二字说得极重。
“臣等见过红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老臣还在愣神,一旁的一干权臣却已经机灵地下跪见礼了,落红抬眼看了一下领头的人,是布政史曹清水,太子一方的谋臣之一。太子一方的人马果然了得,一来一去不单给了我足够的面子,也给了那位老臣一个下楼的台阶,恩惠不重,但却足够了。轻轻一笑,抬首示意他们免礼,又看了一眼曹清水,难怪大皇子会被算计了,单就这灵机应变的能力,太子的手下可比大皇子手下的人要强多了。
“娘娘,下官冒昧!”曹清水起身,又是一揖才小心地问落红道,“不知娘娘今日来此早朝之所可有何要事?”
委婉的语气暗示落红不该出现的事实,曹清水这人的圆滑果然不凡。
“红儿生为帝妃,自谓臣妾,先为君臣,后为君妾,红儿今日来不过是履行身为臣子的义务而已。”回答的虽然是曹清水的问题,可面对的,却是堂堂大觞朝的帝王。
“哦?”觞帝微微一笑,“有什么事让爱妃要在景和殿的早朝之时与朕和众爱卿相商的?”
“皇上,大皇子李尔冬殿下的案子红儿查的差不多了!而之前有人说红儿通敌叛国,眼下也该是皇上为红儿平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