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颀从暗处走出来,他裹着雪白的狐裘大衣,手中还拢着一个手炉,神色却还是如霜如雪。林琯玉皱眉道:“你过来干什么?”
王颀抽出手,淡淡地道:“还你的手炉。”
那手炉兴许才加过炭火,暖烘烘的,林琯玉被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然而一不小心碰到的王颀还是冰冷一片的指尖,她没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病?”
“我母亲还怀着我的时候,”王颀突然说句看似极不相干的话,“被一个女人冲撞了,说来她还是我父亲的表妹,是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为我父亲定下了。可惜我父亲后来娶了我母亲。”
林琯玉咀嚼着那“可惜”二字,问:“谁觉得可惜?”
王颀收回手,又把手拢回了大衣里头,挑起一边眉毛,问她:“你说呢?”
林琯玉若有所思。王颀转身要走,又被她叫住了,“手炉给你。”
她十分认真地道:“我家黛玉也和你一样,通身冰冷,一旦犯了病,夏天也要盖两床褥子。小何先生许是快到了,到时候我让他给你看看。”
王颀“哦”一声,淡淡地道:“你不是要叫他给我加两份的黄连?”
林琯玉还真想过,当然是不能承认的,于是一本正经,“自然不会啦,我哪里有那么无聊?”
王颀呵呵,没接手炉,转身走了。林琯玉忙叫住他,忍不住问:“你能不能同我说说贾家?”
王颀站定了,说:“不能。”
“……”她没料到会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绝,呆了一会儿才道:“你怎么这么任性?”
王颀不知道想到什么,十分嘲讽地弯弯嘴角,忽地道:“与你相比,我倒是自愧弗如。”说罢走了,再喊他也不回头。
林琯玉回到院子里,黛玉早就听说了外头的事情,正要出来,就被林琯玉拉住了坐回房间里头去。“也没什么事,是贾家的珠大哥去了,虽说是同辈,但是父亲母亲自然会打点,你好好的去外头做什么?”
黛玉只觉得她拉着自己的手十分暖和,松了口气,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他如何就去了?”
“说是一场病没了,”林琯玉绞尽脑汁不给她知道父母亲之间的争吵,便尽力将话题避开去,“我今儿个又见到王颀了。”
黛玉果然被吸引了,漆黑的眼珠子转过来,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道:“这回吵架谁赢了?”
“……”林琯玉道,“没吵架。”
“奇了奇了,”黛玉道,“我原以为是山无棱,江水为竭,你才能改了这动不动瞧走眼的本领呢。想必是这回没有再喊了人家姐姐?”林琯玉捏捏她的脸,自己却也笑了,又有点儿苦恼,问她:“你有没有觉得王颀讨厌我?”
黛玉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说:“你是说因为你喊他姐姐才讨厌你?”
林琯玉被她晃得头晕,转开了眼,随口道:“我觉得不像。他当初看我的时候,眼神和淬了毒冰刀子一样,不像是讨厌了,倒像是痛恨。”
黛玉步子停住,困惑地道:“不至于说痛恨,不喜欢是真的。按说他看着不像气量这么狭小的人。”
两人说了几句,林琯玉总算注意到了,笑道:“这是今春裁的新裙子?——你穿着倒是极好看。”
黛玉抿起嘴笑。她过了一个冬天胖了些,小女孩的胖是极为可爱好看的,笑起来犹显天真浪漫,“是京中这番一并送过来的衣料子,说是御赐之物,他家大姐姐赏下来的,你我和表姐都有份的。”
林琯玉听见“表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终于也只是笑了道:“大姐姐十分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戏骨版的红楼梦太好看了,尤其是小黛玉啊啊啊啊啊好想要捏捏她的小脸哦
☆、第七章君子小人
京城,贾府。
王夫人跪在小佛堂里头已经许久了。她保养得极好,看着也不过是个三十约许的贵妇人,约莫是因为常年礼佛,手中的佛珠浸着沉稳安和的檀香气息,瞧着极为和蔼。
因着长子去世,她憔悴了许多,幸而家里头老太太还算是怜惜,宫中的女儿也遣人来问候,渐渐的才好起来,只是有时候还是说起儿子就要悲不成声。这时一个叫金钏的小丫头进门来,小声地禀告道:“二太太,扬州来人了。”
王夫人勉强打起精神,道:“这话来回我作甚?”
王熙凤渐渐的揽过了大权,却一向对她极为敬重,事情不论大小总要来通报一声。王夫人往日是很受用的,但是这会儿却渐渐的有些厌烦起来。
她始终觉得贾珠病得蹊跷,。珠是二房的长子,他若是去了,二房就只剩下宝玉一个男丁,年纪又小。老太太年纪都这般大了,宝玉是否能长成都未必。后头的受益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贾琏就是其中一个。
谁知道,她是真的忠心,还是另有心思呢?
王夫人手中的佛珠咔咔地转?。丫鬟没有听见她的下文,便惶恐地躬身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