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跨出两步,视线顿时清明起来。原来,黑雾只是处于门口处浓浓的一片,厚度不过半丈。如今,我踏出几步已经出了浓雾所在的范围――此刻,呈现在我眼前的看起来之是极为普通的院落,虽然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比起黑雾中,要清明得多了。
我看了一眼脚下的土地,顿时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土地!分明就是虫池!
土地内各色的毒虫满满的铺就了厚厚的一层,蝎子、蜘蛛、蜈蚣、蛇、毒蟾蜍......种种毒虫如拌动的浆糊般在一起涌动着,见不得地面的颜色分毫。这些毒虫,相互交替着,一会儿爬上,一会儿爬下,竟也相安无事,像是千百年便已养成的习惯般,各司其事,互不相侵。
我借着浮力,让自己的足离地面足有三尺高,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打量起身侧的院落。
院落并不宽大,当中的陈设也是极为稀少,花草水木、各种摆置也是被毒虫爬满,早已不见得原来的模样,只能从它们依稀尚存的形状中猜测它们本来的面目――这里,分明已经是毒虫的世界了!
我的目光透过那扇大开的正殿的门,两抹吊在半空中熟悉的身影顿时夺取了我的视线――依诺,雨枫!
他们见到我也是极为惊奇,雨枫远远的唤了我一句,脸上便布满了淡淡的支离的忧伤。
我海蓝的衣袖轻轻的推开去,正准备去救他们,一道黑线却在半空中浮生,直落在我的面前,将我的去路拦住!
“没想到,三千多年后,你还能再回来!”
我一怔,这声音凭空响起,好似惊雷!
我看向挡在我身前的那条黑线。黑线极细,如绣线般在空中轻轻飘荡,绣线之下,各种黑色的毒虫竟是向它积聚,沿着黑线牵连在地上的黑丝,以极快的速度堆积起来。不一会儿,黑线再不见分毫,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便出现在我的面前!
黑怪高过一丈,长四丈。似蛇,却有极强悍的四足,将它庞大的身躯支离地面,在那黑色的足尖,锋利的爪如黑色的刀刃般呈现着,仿佛一出手,便是掏心掏肺,能将人的人的身体整个儿的撕裂;说它是龙,偏偏,它只在眉心生有一角,仍是森黑的颜色,略略的释放着几许嗜血的锋芒,便是天,似乎都能让其捅破;说是兽,却明明有蛇躯般柔韧,钢铁般坚硬的长尾。
它,通体漆黑由万毒组成,现在却哪还见得半点由无数个个体组成的样子?似乎万虫本是因它而生,如今重回到它的身上,竟是将它的身体组合得如烧铸出来的一般没有半丝罅隙。它的长尾在半空中呼呼舞动,似乎一甩下去便能破山裂地,另造鸿渠!黝黑的眼珠不见底色,有的只是晦暗的杀戮之气和最直接的死亡。
它的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竟能在我的心底升起一片凉意――它周身的空气如它铁铸的身体般冰冷、无情!
“哦。”它意外地哦了一声,仍是雄浑如惊雷。原来,之前那话语,竟是从它的口中说出的!
“你不是她,”它感叹了一声,又加上一句;“至少现在不是。”
“她是谁?”
我尤记得在黑雾之中似乎依稀听到的说话,那个她,该是那个两小无猜和师兄共论修道之术的她?还是情爱萌生誓言守约的她?还是弃剑苍云阁、毁了整座苍云山的她?
或者,三个同是一个她?
那么,她是谁?
为什么她在我的脑海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可即便再清晰也无法让我看清她的脸?为什么它会认为我是她或至少现在不是?
它轻哼了一声,甩了甩足有三丈长万虫组成的长尾,一双黝黑无光的眼睛仍然看着我:“你不配,至少现在不配,等你配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它的言语中,竟有几分戏虐的意味。
“你和海蓝宫有仇?”
我见它没有回答的意思,便也不执著――我只是奇怪它为什么会抓走依诺,那个在五百年前便已沉睡的人儿,若非与海蓝宫有仇,它怎会无缘无故的抓她抓雨枫?
被它庞大的身躯阻挡,我已看不见那一白一蓝的身影,然而,知道他们就在殿内,知道水依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心,便是镇定的。
这一次,我来救她,我一定会将她安全带回蓝海宫,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是有仇!”它轻轻一笑,即便是轻轻一笑,仍是蕴藏着很大的威力,整个空气也都为之一荡;“三千多年前,海蓝星主造就了我,却将我困在这苍云山中,办步不能离开。能力越来越强大却不能横扫天下,如何能不恨?”
“况且,我和赤水城全都是因她的恨而生的产物,承接了她的恨意,怨念本就极深,想不恨都难!”
“恨的产物?”
我一怔,水依那温柔婉转的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那眼中温暖柔善的气息――会有恨吗?
天下间,又有什么人,能让她如此之恨呢?、
“哈哈……”见我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面前这个全身是黑,万虫聚体的妖怪竟是一阵大笑,空气似乎也在这笑声中撕裂开,形成一道道破碎的伤口!
“它真是对你保护得够深,不在你的身上残留一点过去的伤痕。看来,三千年的时光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可惜,就算他千算万算,也终有他算漏的东西,譬如,给你渡血的那个人的出现,譬如,让你在羽翼未丰的今天遇上了我!”
它周身的黑气一凛,空气为之一振,排山倒海的杀气竟是朝着我蓬勃而来,还未待我反应,它的莽长的如铁铸的长尾便猛地向我挥来!
“你要杀我?”
我猛地一惊,那长尾如泼墨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影线,竟似乎比闪电还快,空气在它的挥动之下几度割裂,几度扭曲!
海蓝衣的颜色挥开,浮出淡淡的海蓝色雾气,细致地裹在我的身侧,我急速一退,却只能将那条黑尾堪堪躲过,黑尾带过的割裂空气的风却似乎也要将我割裂,我的身上,如有数道藤鞭抽过!
我身形未定,它锋利的利爪却已向我抓来,肩胛一痛,却是被利爪牢牢抓住!我冷静地看着那黑色恶心的利爪抓附在我的肩上,海蓝衣舞动,纤长的手指一伸,燃烧著海蓝色的火焰,我的手抓住它的腿,狠狠的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