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晓霞回父母家,又把童彤约出来,我无心色欲,把事情直接挑明了。童彤开始时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摆出贞洁烈女的高姿态,把尊严二字重新从内裤里拿出来贴在脸上,弄得我义愤填膺偏又不好发作,只能掰着手指头跟她权衡利弊。第一,你能一次性拿到现款来维持你的内衣店;第二,怀孕这十个月里你不用再去洗浴中心受罪,省下时间来好好打理生意,就算肚子大了也不耽误,不行还可以雇个店员,也用不了多少钱;第三,我这位兄弟一表人才少年得志,将来势必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而你是他孩子的妈,在这儿混不下去了直接过去投奔他,帮你安排个养老的地方根本不是问题,放着这大贵人不高攀你还想干什么?
我又把上学时候的合影找出来给她看,在照片上一群稚气未脱的愤青中,老三鹤立鸡群将我们比衬的无地自容,看了几眼连我都怀疑起来,以老三这条件想动歪思邪念,还不黄河决堤三峡决口,横扫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听她的语气终于有些松动了,于是当面给老三打了电话,卓大少爷很是激动,张口开价十万大洋,我都替他肉疼。
不知是钱的分量重还是人的姿色沉,童彤矜持再三总算是答应了。我心里这才算踏实,当场甩给她一万,一是买些补品好好调养身子,二则还得去医院把下面那个窟窿补好。等过了年,老三这处级后备干部肯定又得来省委党校培训,届时育人工程正式启动。
童彤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不知是喜是悲。我拍了拍她肩头说,别多想了,我知道你是个高尚的人,是个纯粹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可咱还是得好好活着呀,事成之后文哥一样领你的情。
她双目紧闭潸然落泪,凄然地说:“从走进这个城市开始我就不知道是为谁活着了,我多想活得好一点啊。”
这话说得我心烦意乱,只想趁早收场,我说我先送你回去吧,朋友妻不可戏,这点儿道德底线我还有。
她听了,披上衣服转身就走,我连忙跟出来却被她拦在门口。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文哥,我不知道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希望你彻底一点。”说完后她顺着楼梯狂奔而下,凄厉的哭声将楼道中的感应灯层层点燃。
我莫名其妙地愣在门口半晌,忍不住骂了声“神经病”,可关上门时却又分不清是在骂她还是在骂自己了。望着她的身影消逝处,我喃喃地说:“我不想帮你,因为从没有人帮我,我也不想害你,因为我知道被害的滋味,我只想自己帮自己,如果害了你,请不要怪我。”
近日里喝酒太甚,虽没有纵欲贪欢仍觉得气血两亏,难得地一觉睡到自然醒。我下楼到对面小摊上吃过桥米线,刚秃噜两口忽然腰间一震,一看号码居然是家中来电,老妈又来唠叨了。
去年老家要建设“电话村”,老妈心疼钱说什么也不装电话,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去隔壁二婶家,响一声我拒接,然后再打回去。上次回家我实在看不过,硬是装了部子母无绳电话,又预付了一千多话费,还骗她说我在县城有同学,打电话几乎不怎么花钱。
这一来算是惹了祸,三天两头地跟我煲电话粥。可怜老妈在农村待了一辈子,对我这独子期盼不多,光耀门楣还在其次,最要紧的便是娶妻生子。终日里看着村里狗剩、铁蛋之流陆续都有了打酱油的孩子,她心里自是火急火燎,电话打得越来越频,不是冷暖吃喝,就是不孝有三。
我自诩孝子,从小到大也未敢顶撞老妈半句,只得虚与委蛇地说:“老妈啊,我其实比你着急,可这不是着急的事,总得处个顺心的吧?”
老妈思想朴素,根本不和我拆招,苦口婆心地说:“柱子啊,你就是心太高,我和你爸算顺心的吗?不也过了一辈子?等岁数大了挑都没得挑。上回你二姨给介绍的那个姑娘我看就不错,人家也是你们那儿的城里人,在市环保局上班,条件也不比你差啊,啥时候见见呗?”我只得又说:“城里姑娘比我心还高,都要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我连个房子都没有,谁乐意跟我受穷啊?”这困难是切实存在的,也是老妈最头疼的,用来搪塞她最合适。
岂料老妈接口说:“这个我知道,听你二婶说现在城里的房价蹭蹭往上窜,正跟你爸商量赶紧给你在城里买一套房子,过一年不定又得涨多少。”我一愣,说:“现在就不便宜啊,咱家哪买得起?”老妈说:“家里这些年攒了点儿钱,你按月寄回来的我都没花,不行再借点儿,买个小户型的应该够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听得我鼻子发酸,赶紧说:“这钱您自己留着花,房子的事儿我有办法,等我买得起了一定让你发动三姑二姨给我张罗……”还没说完,老妈便急了,说:“那得哪辈子啊?我这钱不就是给你买房娶媳妇用的吗?有了房子,那小姑娘就该上赶子找你了……”自此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又说自己身体愈发不好,再不抓紧怕是见不着孙子面儿了,赶紧把房子买了,最好婚礼和孙子满月一块在新房里办,软磨硬泡,声泪俱下,听得我心里好不是滋味。都说父母恩情泰山重,活了这把年纪,真正对我好的就只有他们老公母俩。
好容易等老人家讲痛快了,我借口手里有工作匆匆挂了电话。静下心来一想,虽然老妈要买房动机单纯,却不失为一种远见。尽管国家一直在宏观调控,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一线城市房价开始回落,但本市沾了国家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光,中央的钱哗哗的往下拨,一大批待建项目在那儿等着,看趋势就是要把这二线城市建成一线。这几年房价虽然涨得邪乎,可离封顶还好大一段空间。最近新闻传得沸沸扬扬,什么温州富婆炒房团,还有各大城市以某“虚荣柴女”她妈为代表的庞大房虫一族,手里有点钱的精明人早就开始拿买房当投资了。想我文明身为本地房地产大鳄中的高级职员,不是专家也算业内资深人士,总不至于让那帮老娘们儿比下去。
老实讲,公司内部炒房的人就不在少数,我还一直没往这上想,一则没本钱,二则老觉得炒房太末流,太有失身份。现如今前程似锦财路通达,要房子住还用花钱买?不过经老妈刚才提醒,加上最近手头有点余钱,倒真有些心动。投股市是肉包子打狗,投基金是肉骨头打狼,投房产似乎真是上策。
想想自己虽然在房地产业混了些年头,可一直都在干一线的活儿,对销售环节半窍都不通。里面的道道儿多着呢,没有高人的指引我可不敢淌这浑水。这高人嘛——现成的就有。早听说老朴和售楼处里里外外勾搭得明明白白,好房源可他挑,集资房好几套,玩的是五行搬运大法,根本不用下大本钱。
这便等到晚上找个由头把老朴约出来喝酒,借机好好请教。原本也用不着拐弯抹角,直接一说,老朴嘿嘿一笑,说:“我早就劝你整,你非得跟我装孙子,这回是哪根筋通了?”然后开始讲这里面的弯弯绕。
房地产市场分一二三级,像我们这种个人炒房者既想多挣钱,又想少花钱,就得在二级、三级市场之间钻空子。但现在国家对二手房市场管理开始严格,交的税也多,二手房的利少了许多。想炒“楼花”也行,但挣得少,有时候风险还大,不是知根知底的谁也不敢整。所以如果能沾内部的光那就买内部盘,毕竟还是集资房,风险小不说,直接变现赚钱最多,回报率差不多100%,一套房挣一套。
我听得似懂非懂的,但还是立马拍板说就整集资房。算起来手头划拉划拉凑个二十万不成问题,我问老朴够不够操作一套,老朴诡异一笑,说十万就能操作三套了。
我更迷糊了,只好听他接着说,豪格夏栎六期现在正有集资房,算2500元一平,也许还能更便宜,120平米一套的你先给三万就行。公司以你的名义去银行贷款,到时候一转手,最少4500元一平。你要嫌慢,4000元一平一次性付款,买的人能从西河区排到东出口去。
听得我两眼冒绿光,干脆二十万全砸里面,用不了半年,老子可就平地一声雷了。想了又想我还是谨慎地问了句风险是什么?
老朴说,风险通常不大,无外乎三点:一是国家政策有大变动,但从当前政策形势上看不太可能;二是豪格倒闭了,这更是扯淡;三就是操作上出问题。
我又问操作上能出什么问题?老朴说,咱买的房子再卖是二手房,虽说也挣钱但是少,所以售楼处在你卖得时候,把你在合同上的名字直接一改,就是一手房,赚得多。要是改不了,就是二手房了,你要不卖,或卖不出去,就得一直还银行贷款,不过说实话,还是便宜啊!
我一听,靠,这不就等于没风险吗?立马跟老朴研究具体操作步骤。老朴紧锁眉头又说,难处还是有的,这个事说白了是挖公司墙角。老总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也不会深究,就当公司福利了。只是明面上还是要控制一下,所以咱不能太放肆。这个名额很紧俏,一直都是巩超把握着,他是营销总监,自己也没少捞,只要他点头就没什么问题了。但这其实也不算难事,横竖是拿公司的钱做人情,该放的一般都能放,只不过——我听说他和你好像不大对撇吧?
我一拍大腿,心里拔凉拔凉的。但转念一想,我跟巩超算不上有过结,都是事儿赶事儿催到这步的,实在不行就跟他服个软,摆两桌酒席负荆请罪,他姓巩的脾气再古怪,总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老朴也给我出主意,说你也可以和赵总说说,既然张一回嘴咋地也能给一套。我这边再帮你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串换串换。说得我热泪盈眶,连干三杯以示谢意。但心里却清楚,目前情况还不能去和赵总说,更不能和巩超提,既然是可操作的,再拖几天也无所谓。
法院的胜诉宣判早下来了,逾期不交就由他们强制执行,一桩闹心事总算功德圆满,我马不停蹄又回到石材城。昨天跟赵总费了半天唾沫,也没把小夏留住,剩下我老哥一个白天盯着、晚上耗着,连着好几天熬出一坨坨的眼屎,大中午的躺在趴在方向盘上就睡过去了。觉得才迷糊了一会儿,睁开眼却发现天都快黑了。北方的冬天黑得太早,老觉得时间飞一样往前赶。
摸电话看时间,却发现了一大堆未接电话,晓霞一个,小夏两个,单位行政部的不计其数,还有一个是赵总办公室的。刚才睡得实在太死,居然全没听见,吓得我一拍大腿,赶紧先打给小夏问情况。小夏比我还急,说大哥你上哪儿去了?公司五点开紧急班子会,点名要你参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