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算 4_北京诱惑前传-谁脏了我的灵魂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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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暗算 4(2 / 2)

我一看时间汗都下来了,说这他妈不4点60了吗?

小夏说没事儿,赵总好像有事耽搁了,全体副总都在会议室等他,你赶紧过来吧。

这个钟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我一路上连遇红灯,十几公里路程开了半个小时才算到。一进办公楼,发现小夏就在大厅里等着,二话不说拉着我进了电梯。我刚按了下8楼键,小夏就凑过来低声说:“会正开着呢,你得有心理准备,好像是物业那官司犯事儿了。”

我皱了皱眉说:“咱不是胜诉了吗?强制执行那也是法院的事儿啊,难不成连法院都收不上来钱?”

小夏说:“不是这么简单,你起诉的那一百多个业主里好像有一部分压根儿就不能招惹。”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表单递过来,我满脸狐疑地打开,只见上面写满了人名,后面对应着住址门牌号。瞧着很是眼熟,依稀就是我刚起诉的那帮住在馨怡万嘉的土财主们,莫非这就是惹不起的那部分?

电梯门开了,我来不及问小夏从哪儿弄来的,赶紧把表单揣好,快步走进会议室。发现全体班子成员除了出国的李总其余都在,物业的宋经理也在其中。众目睽睽之下我寻了把戳在门后的折叠椅坐在角落里。赵总看了看我,示意我坐在他对面,我只好领命凑过来。旁边是巩超,他很是不乐意地给我腾出狭窄的位置。

赵总搔了搔头顶说,现在人齐了,小宋先把情况说一下。

众人目光又都落在宋经理身上,我总算不再尴尬。看那宋油子拿出一摞信纸汇报开来,字正腔圆却略带着些娘娘腔,一本正经又像忍不住要捏兰花指一样,形态很是可笑。可没听几句我就发觉不对劲,手心里片刻间便浸满了汗。

今天下午,刚调来分管城建口的刘副市长视察宜居城市建设工程,正好拿馨怡万嘉当试点。这是赵总托关系硬请来的,大概想借人家金面给自己打广告。可刚进小区正门,临着主路的一家窗口哗地打开,一超大黑底金字竖版条幅从天而降,上写“黑心物业公司,不顾业主死活”,紧接着一呼百应,主路两边不知多少家纷纷效仿,各类标语条幅五花八门地甩下来,什么“黑心开发商,欺诈业主”、“黑心奸商,还我绿地”等横幅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新市长初来乍到,当然不晓得前因后果,看苗头不对当即拨转马头要往回赶。可还没出正门,呼啦超钻出一群所谓的业主,个个衣衫褴褛、满脸菜色,一看便知是被人雇来充场面的。其中自然有人牵头,分明是早有准备在这以逸待劳。为首者拿了一摞不知哪儿淘换来的材料,扬言说是馨怡万嘉物业的黑材料,一口咬定当初买房时物业按房价2%收了房屋维修基金,原本承诺五年之内用于保证房屋共用部位的正常维修和设施、设备的正常运转。可现在户内要么墙皮脱落,要么保温板渗水,要么楼板断裂。再加上户外绿地面积与承诺不符,公共休闲健身器械损坏严重等等,也不见物业有什么动作。

按说业主据理力争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是他们借题发挥的成分大了些。当初小区建成时,光维修基金收了足足5000万出头,这几年来有不少真就用在小区共用设施设备的大修、中修和更新、改造上了,但这笔钱一直没交到房产局上账。因为这毕竟也是种融资手段,赵总正是靠这笔钱才接连做成了豪格春颐、豪格夏栎两个大工程,而且现在基金大部分还归公司掌控,这就是房地产业的潜规则。要都按法定模式操作,还哪儿来的可图之利?

刚来没几天的刘市长自然不明就里,被围攻得面红耳赤,有人甚至破口大骂说,“你他妈个小市长想不想干了?老子明天就把你官服扒了你信不信?”现场一片混乱,市政府视察组一干人在众保安的层层掩护下才落荒而逃。刘市长回去就急眼了,口口声声要把这事儿一查到底,坚决根治历史遗留问题。那毕竟是市政府的第四把手,事情彻底闹大了,别的还好说,房屋维修基金没上账的事儿肯定得挨罚,没个几百万的指定下不来,赵总愁的就是这事儿。

我来晚了半个小时,估计他们刚才早研究得差不多,让宋经理汇报不过是走个过场。果不其然,赵总还没吱声,巩超就率先发难,说事发当时还有记者跟着,围观的人也不少,影响太不好,捂是捂不住了,更何况还把刘市长惹毛了。咱们当初处理业主欠费的事太草率,能在万嘉买房子的哪有善茬儿?连市长来视察都能事先知道,把锣鼓家伙架好了等着,我听说有的业主在中央都有靠山,真要闹起来还有咱的好果子吃?

我刚想分辨几句,老钱紧跟着就煽风点火,说这事儿说不好办其实也好办,你看中央处理矿难的,直接把责任人枪毙,领导就地免职。咱要想压下去,不动点真格的不行啊?

这话意图太明显了,摆明了要把我炒了当替罪羊。我什么时候在这场面上吃过亏,直接冲着老钱说,当初是班子会决定要公司起诉的,推荐我做代理的人是钱总你,名单是宋经理给我的,公司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就知道谁欠钱我起诉谁,而且我也办妥了。法院强制执行划来钱了,财务部上账的时候可没听大家有这么多话说。这会儿出事儿了就让我一个人背?

钱总可能没想到我敢当面这么顶撞他,脸憋得通红,半天才说:“我可没说让你一个人背,你也背不起,出事儿了整个班子都有责任,但这事儿总得解决吧?咱是丢车保帅还是怎么着,必须做出点儿样子给人家看。”

其他副总事不关己自然乐得看热闹,我偷眼看见赵总好像也点了点头,看来自己马上就成众矢之的了,只有先拉个垫背的才好脱身。忽然想起小夏给我那张表单,虽然没有十分把握我也得诈老钱一下,于是我冷笑一声说:“钱总啊,我可听说欠费业主的名单里还分出一个小名单,上面都是惹不起的人,以前钱总管过那个小区,可这名单你没给我又是啥意思?如果我起诉的时候把这些人先刨出去,今天能出这么大事儿吗?这事你就不用担责任?”老钱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理屈词穷当场熄火,从那表情看我是蒙对了。

赵总恶狠狠地瞪了老钱一眼,说:“都别吵了,今天开会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想让大家记住这个教训。出了事既丢人又丢钱,咱们这么大的公司绝不能再有闪失。”他看了我一眼说,“小文办事能力强,这大伙儿是有目共睹的,但毕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说今天开会,这么多副总都到了还得等你?就你这个时间观念、这个工作态度,你还有啥委屈的?”

一番话训得我满嘴苦水,心说老小子真他妈高,放着长处不说先揭我的短,再往下他说什么我都不敢顶嘴了。

赵总喝了口茶,又说:“刚才钱总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给那些业主一个交代。我看这样,明天小宋先去财务部领现金,然后挨家挨户给那些惹不起的业主道歉,钱也退回去,但一定要让他们保守秘密,把丑话说在当面。至于小文呢,我给你带薪放一段时间假,对外宣称停职反省,公司再出一份公告宣传出去。至于刘市长那边——我亲自托人去说,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事儿了。大家有意见吗?”

在一片“同意”声中,我头昏脑胀地站起来说:“我是赵总的助理,您的话就是圣旨,但是我现在还在石材城监工,停职之后谁来接班?”

赵总想了想,扭头问巩超说:“你去顶一阵子吧,反正也快完工了,之后销售的事儿本来就该你接手。”见巩超点头了,赵总才十分疲惫地长吁一声说,“那就散会吧,小文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

众人纷纷离席,老钱走过我身边时故意哼了一声,小声说:“五十吨钢筋不够,明天我得让巩总再给我拨点儿。嘿嘿……”说完扬长而去,挑衅意味十足,我强咬着牙忍住几欲喷发而出的怒火,像个灰孙子一般随着赵总上了楼。

带薪停职原本最舒服不过,放在几年前我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却如同身陷囹圄一样难受。晓霞早早上班去了,一个人躺到日上三竿,其实根本就睡不着,一琢磨这些天的事儿就王八钻灶坑——憋(鳖)气带窝火的。

昨天会后,赵总在办公室给我上足了一个小时的政治课,一味地劝我要以大局为重。说这么多副总看着呢,他也有难处,说只要这事儿消停了肯定还得启用我,而且是重用。说什么年终奖金一分也不会少,说以后有好差事第一个想着我……

我只能假扮深明大义状,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心中早已一片死灰。老钱显然已经知道我打了他小报告,挪用建材的事儿赵总不但放任自流,恐怕还在嫌我多事。石材城眼看着就完工了,接下来还有个公司验收的环节,就算是骨头里挑鸡蛋我也能找出毛病来,七个包工头谁敢不拿我当大爷伺候?忙活一大年就盼着这道菜,他赵鹏程一句话就给了巩超。公司的管理体制好像大帮哄,底下人吃拿卡要,上面人等靠推避,他赵鹏程两眼一抹黑假装看不见,我这边励精图治忠心耿耿也一样视而不见,如此昏君我保你何用?

可转念又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赵总非但不昏而且还深不可测。回头我问小夏才知道,电梯里他给我的那张表单其实出自机要室的李大驸马之手,估计是从老钱的计算机里调出来的。李驸马一则没那个心计,二则也没那份好心,所以肯定是赵总事先吩咐的,在会上藏着掖着的,不过是白纸糊窗户不捅不破。

忽然想起来古时候某位君王有句话,叫将相和则君危,意思就是自古臣子们若不斗,做帝王的何来安生?想必赵总深谙此道,要我们狗咬狗啃到头破血流他才舒服,关键时候再拿出主事威严,双双黄牌警告,各打五十大板,叫我们不但身上疼着,嘴上还得服着。

越想越郁闷,就想找个人陪着泄愤。我从床上爬起来,自己对付了一口吃的,好容易挨到天黑。晓霞来电说晚上加班不用等她了,回不回来都在两说。于是我又给小夏打电话,臭小子居然停机了,敏感的我愈发感受到了冷落,抓起桌上一瓶陈年二锅头猛灌两口,一条火线从喉咙点燃直通到胃里,烧得每根汗毛孔都冒烟了。

我抄起电话再次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乘着酒兴喊道:“姐姐,我又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