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你婶不同意，你就不去了？”海子问。

“不知道”。

“如果你婶同意，你叔不同意，你又该怎么办？”。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你狗日平时的威风哪去了？遇到这么点儿事，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我海子都替你脸红，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没主见的朋友？……”海子忿忿地骂，我看到他的眼圈微微泛红，眼睛眨呀眨的，终于没有落泪。

我一把握住海子的手，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兄弟，你骂得好，骂得对”。

“其实，我不应该骂你”海子长长地叹气“你与我不一样，我们家兄弟两个，我哥已经成家立业，我就是死了，我们家照样可以传续香火，而你就不一样了，你叔家没了你男丁，现在只有你一个延续香火之人，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可是……”我知道海子是怕我心里不好受，他反过来劝我。

“没什么可是，我就是当兵走了，我们还是好兄弟”。

海子能这么说，更使得我心中不是滋味，我真想裂开大嘴在地上打着滚儿，跟个泼妇似地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也许只有那样，我郁闷的心情才能得到一种肆意地宣泄。我看着海子“都说你小子鬼点子多，关键时候，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

海子为难地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饮，假如我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冲咱哥俩的关系，我今晚就跟你这个冤家入洞房”。

海子见我用眼睛瞪他，忽改口道“当然，你洪生绝对不是个随随便便的男人”。

“你算了吧”我故意冷冷一笑，“我娶不上媳妇，宁可去五台山出家，也不会娶你”。

“你不要我，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当和尚，我就当尼姑，也偏要与你偷情”海子说着说着又没了正形。

“铡草料”由于心中烦闷，我不想继续与海子开什么玩笑。

这两天当中，我几乎没考虑别的事，我不敢说我当兵是为了报效国家，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当兵可以给秀报仇。

可是，我能想象得出，婶那里会一百二十个不同意。

征兵工作正式启动，国民党部队中下来了人负责监督审查，据我所知，我们整个村镇之中，只有海子是自愿踊跃报名的，海子知道我的难处，他没有再勉强我。

报名这天，海子要我陪他同去，海子就要走了，我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征兵机构设在乡公所里面，各村保长协调后，到这里进行面试，不管你是不是自愿，按照政府规定，符合条件的都必须到乡公所应征，我和海子到乡公所大门口之后，他进去报名，我就在外面侯他。

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去，又陆陆续续地出来。我正在看热闹，海子就从里面出了来，他脸上兴奋地就像是拾到了两块大洋。

“通过了？”我问。

“只要不像本村大傻那样，能扛得动枪的一律通过”。

海子既然报了名，说不定说走就走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眼窝子这么浅，竟然掉了几滴眼泪。

海子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块大洋，手中使劲地掂着“洪生，我临走前咱俩得好好地下个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