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渊了解韩信此人，知道韩信是清楚的知晓项羽的性格，并利用项羽的性格，不断的拉长楚军的战线，韩信始终不断的向后退却，一切都是在引项羽孤军作战。但他没有出声制止项羽这种不明智的行为，他恰恰觉得，项羽这样的行为虽然愚蠢，但正是男儿本色，在他心中，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仙界独一无二的武仙，也只有项羽这样的性格，才配做他江灵渊的兄弟，才有机会得修大道。

明显如江灵渊所料，项羽过于猛烈的冲锋，拉开了军队前后的距离。骑兵被汉军冲散了队列，只有少数快骑紧紧的跟在项羽的后面，还有没被马蹄践踏而亡的步兵匆忙而又缓慢的跟在大后方。楚军队形越来越散、越拉越长，已经渐渐失去了紧密的队形和互相之间的配合。

战至下午，汉军中军一退再退，左右两军迂回急进，终于完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汉军左右军随之投入了对楚军后方侧翼的进攻，以紧密的阵形两面压来，迅速合围了落在后面的楚军步兵。楚军将士殊死抵抗，两军官兵绞斗在一起，立刻陷入胶战状态，将楚军步兵、骑兵一分两半，楚军攻势随之被迁制。项羽不得已，只好挥舞着踏云霸王枪，率残存骑兵回师而去，收敛着汉军的生命，救援步兵。

精明的韩信将一切事态的变化握在手中，他掌握着时间，见其余各部将项羽合围立即率领麾下汉军向项羽和楚军前锋骑兵反扑而来。数十万汉军向楚军发起了前后夹击。

项羽见势不妙，气愤地大喝：“卑鄙小人！”他回头望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江灵渊，两人的目光甫一接触，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想，项羽惨烈的笑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了原有的自信，他不能在全军面前露出怯意，这是他为人处事，带兵冲杀的准则。

他立刻率全军向反方向突围，冲开汉左右军的包围，退回营中。此战，楚军阵亡四万余，被俘两万，被打散两万，仅剩不到两万伤兵随项羽退回阵中，汉军亦伤亡十几万，付出了远高于楚军的代价。

安抚好士卒，项羽气喘吁吁同江灵渊回到了自己大帐。即使他再骁勇善战，但在经过几乎一天的战斗，他也有些吃不消，他看看正在专心抚摸“斩雷”剑的江灵渊，苦苦的问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惬意？剑上怎么连血也不沾？”

江灵渊不为所动，淡淡的说道：“我的剑，不能沾血。”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而是深深看了一眼项羽，语气丝毫不改的说：“接下来，你意欲如何？如我所料，刘邦必定率人包围了营寨，我等，可是插翅难逃啊！”

项羽咬牙切齿的道：“韩信匹夫！吾与汝誓不两立！！”江灵渊白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冷：“怎么，你不允许人家以巧破力吗？人家用的是脑子和力量，而你呢？只知使用蛮力，而不知反思和动脑。总是因为以前的点点战绩就沾沾自喜，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须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只能鏖战，被动的出击，而不是主动御敌于外的原因！况且你还过于尚武，性情暴躁，刚愎自用，这才失了民心，失去了诸侯百姓的支持。民心这东西，看似不起眼，但其却有着翻天覆地，重整乾坤的巨大力量！”

这番话让项羽一阵羞愧，他低垂着脑袋，双拳青筋暴起，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膝盖上。随即又挥手给自己一个耳光，这一下力道极重，半边脸颊都高高的肿起，显出骇人的红。

江灵渊呼出一口气，在冷冷的营寨里飘起一缕白雾，他没有再劝项羽，毕竟现在这种场面，也有他的过失――督导不力。

他放开四识，不必费力寻找，就感觉到了汉军的包围圈拉近，他微微一叹，想起了营中的那位美人，瞥了一眼兀自自责的项羽，平和地道：“去看看虞姬吧！”

项羽一颤，头缓缓的抬起，上面满是痛苦，还有一个大大的红手印，他声音有些哽咽：“我没脸去见她，我向她承诺过让她成为这世上最美丽，最幸福的皇后，我食言了……甚至，甚至要她陪我命丧黄泉！”江灵渊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缓缓道：“去见一下吧，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事情毕竟没有盖棺定论，一切都还有转机。”项羽听了，摇晃着站起身来，道：“那……好，我去看看。”

江灵渊目送着他的离去，轻轻的闭上眼睛，睫毛还有些颤抖。

项羽孤单失落的身影缓缓的移动，终于，在一个宽敞的营帐前停了下来。他颤抖着手，迟疑的伸向帐帘，却久久没有掀开帐帘的勇气，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像是获得了什么力量，果敢的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榻上坐着一位美人，清癯的脸庞，清秀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粉嫩的菱唇，挺翘的鼻梁，俏丽的下颌，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她手里是一块红色的布料，擒着一根细针，正专注的缝补着什么，眼神里有一抹黯然，当更多的是坚韧。

“虞姬……”

“大王！您回来了？太好了！”虞姬心有所觉的抬起粉面，看见项羽的到来，她欣喜的从榻上站起，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急忙忙的迎了出去。

“可人儿……我……我……对不起！”项羽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眸子里全是愧疚。

虞姬怜惜的伸出另一只手，堵上他的唇，摇着螓首，将身子靠在项羽身上，静静的不说话，项羽用右臂抱住虞姬，将她紧紧贴在胸前，英俊的面庞挨着她的秀发，轻轻地说：“我们……输了。”虞姬的身子紧了一下，然后温和地说：“会赢回来的，我相信大王可以做到！”

项羽摇着头说：“记得我给你提到过的那个余一水兄弟吗？他回来了，他……唉！这场仗都怨我！都怨我！要不是我一意孤行，也不会陷到这般地步，只是，害苦你了……”

“不要，……没有，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咦，这是――”预计温柔的安慰着项羽受伤的心灵，突然听到曲声想起，这曲声绵长悠远，带着淡淡的伤悲，还有楚地特有的情感。“这是楚歌？！刘邦这是要……”

外面太阳已落，月亮已出。

楚军的旌旗高高的飘扬，营寨一片静寂，空余悠悠的楚歌回响，还有一些营帐里传来的轻轻啜泣。乐曲悲凉，幽婉，凄美久久回荡。江灵渊走出营帐，望向周围层层叠叠的山，默然无言。

四面楚歌。

项羽待在虞姬的帐内，挥手屏退了侍候的青衣，他闪亮的眼眸久久注视着虞姬，虞姬回望着他。两人听到这楚歌自四面响起，又听闻帐外有些混乱嘈杂，项羽陡然明白大势已去，狂澜即倒。

他取来两杯温热的酒，递给虞姬一杯，悲凉地注目虞姬，举起玉杯，两眼含泪，他将杯中酒倒入胃中，喃喃地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他的声音苍凉悲壮，情思缱绻悱恻，眼里流露出伤感欲绝的悲哀。

虞姬举起杯中的酒，难以分辨白玉杯和她的玉手，她轻启朱唇，缓缓的噙下杯中温酒，取下挂在一旁的玉剑，翩翩起舞，嘴中坚决怅惋的唱起：“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声音幽，用歌声与项羽的词相和。一曲唱罢，她看似不经意的举起长剑，决绝的，急速的刺向自己的雪白脖颈。

项羽眼睛睁大，惊恐不已，来不及夺下虞姬手中长剑，正在绝望之中，却见“砰”的一声响起，长剑落地，一枚石子在地上滚了几滚，虞姬惊讶的望着自己的手腕。只闻帐帘一掀的悉索声响起，帐外走进一个白衣男子。

“余兄弟！？”

江灵渊颔首道：“是我。”说完，他又用赞赏的眼光看向虞姬，嘴角掀起一个温柔的笑容：“虞夫人，好胆气，好义气！”他还赞叹的鼓了鼓掌。

“你就是大王总挂在嘴边的余一水？”虞姬看着江灵渊。

“正是区区在下。”

“为什么不让我死？”

“第一，我不愿一个忠贞爱情的女子就这么无辜的死去；第二，若是霸王得出生天，他不会愿意守在你的坟前，空空叹息。”江灵渊看了一眼项羽。

“若我不死，大王怎会舍弃私情，激起斗志，胜利突围？”虞姬步步紧逼的问道。

江灵渊再次转向面有惭愧的项羽，斜睨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因为，有我在。”

虞姬没有再追问，凭着女性的直觉，她对江灵渊有一股凭空的信任，她相信，由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在，大王一定会转危为安。

项羽的神情渐渐严肃，他沉声道：“刘邦这一计用的好毒啊！现在军心溃散，大部分军士一定都没有了战意，看来，我只能选出几人随我突围了！”

江灵渊点了点头，又问虞姬道：“不知嫂子马上功夫怎样？”虞姬连略略一红，很快展颜一笑道：“余将军放心，我的马上功夫还过得眼去。”江灵渊颔首，然后看了看项羽：“大王，随我去吧！”项羽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温情脉脉的对虞姬说：“等我。”虞姬柔婉的笑了笑。

项羽点齐数十位曾经陪他久征沙场，如今还愿意追随他的老兵，同早已在前等候好的江灵渊和虞姬汇合。即将出发时，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灵渊，嘱托道：“余兄弟，虞姬就交给你了！”江灵渊向他露出一个“你放心”的表情，跟在虞姬身旁，随着这短短数十人的队伍，冲向包围他们的汉军。

灌婴与王翳负责这一部分的包围，眼见远远数十骑踏尘而来，灌婴兴奋的对王翳道：“项羽果然来送死了！”王翳看他一眼，肃然道：“即使他败象已显，但我们仍旧不能放松，要知道，项羽的力量可是无人可与之匹敌的！”灌婴听罢，喟然一叹。

“缩小包围圈！众将听令，准备出击！”王翳一声大喝，汉军士兵立即行动起来。

项羽冷冷的看着汉军收拢包围，他向后迅速的扫了一眼江灵渊和虞姬，放下心来，高声大喊道：“众军，跟他们拼了！”“拼了！拼了！”身后的众将抱了必死之心，一个个双眼泛红，杀意冲天，高喊着冲上战场。

王翳的汉军立即做出了行动，他们冲了上来，对项羽实施了死亡包围。

项羽毫无惧色，反而如同猛虎入了羊群，扑杀剪咬，踏云霸王枪游走其中，整个人杀气凌厉，如同杀神。他不顾身上已被鲜血浸透，脸上是点点雪花，如同催命的判官，手中擎着是特大号的判官笔，收割着一个个的生魂。

乌骓马显然在鲜血中格外兴奋，它不停的长嘶。项羽一勒马缰，霸王枪如同游龙窜出，伴随着一声厉喝，直直捅入一个汉军骑兵的胸膛，项羽再一次惊天大喝，一抖长枪，将枪上吊着的汉军挑起，挥舞几下胳膊，向前一送，那士兵呼地凌空飞起，狠狠掉落在汉军的骑兵中，惊起一阵阵抽吸和马嘶。

项羽仰天长啸一声，再次纵马跃入敌军，霸王枪一调一捅，瞬间，结束了十几条生命。霸王枪由力量和速度完美的结合在一起，项羽赫然从马背上站起，半弯着腰，霸王枪速进速出，不是连人带马挑落在地，就是将马捅成重伤，挣扎之下，将马背上的士兵碾成碎骨。

{下一节：乌江悲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