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牛侄子和萧华带着几个资深建筑师到了老潮州的公司，合同的协商颇为顺利，中午老潮州兴高采烈地招呼他们吃饭，萧华略吃了几口，就跑到了外头。

他又给徐老头家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半天，还是没人接，萧华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

严格说起来，徐老头的官其实不大，顶死一处级干部，而且还是副职，可手里的权力却是不小――他专管的是土地开发审核这一块，手里的笔动一动，只要一纸薄薄的公文，就可以带来普通人难以想像的财富。

c市正在准备扩建新城区，已经预定要规划出几大块土地来进行开发，徐老头便是上头指定到c市来的工程开发主管官员。

萧华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绝密消息，完全是可以说是一场意外。

金华公司能有今天的规模，跟徐老头脱不开关系。萧华不知道牛总跟徐老头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在徐老头的帮助下，这几年金华公司着实接下了不少油水十足的大工程，这才在竞争激烈的c市稳稳站住了脚跟。

如此一来，牛总自然得把徐老头当爷爷供奉着，逢年过节大小日子，总得厚厚地送上一笔礼不说，偶尔徐老头有假期的时候，他总得想方设法给老头安排些休闲活动。

很多时候，牛总得四处去联络各色人等，这安排徐老头的事情自然不能每次都亲力亲为，而他最亲信的牛侄子本质上就是一刚进城的农民，就只懂得喝洋酒日胖逼，自然不能胜任这招待工作，于是，在萧华进入公司第三个年头后，很多时候，负责接待徐老头的就是他了。

两个月前，徐老头到c市来度假，在温泉景点住了两天，萧华每天变着法让他高兴，有一天找来了一个茶师父给老头冲茶，徐老头喜欢那师父带来的茶酒，多喝了两杯，醺醺然的就在茶室的草席上眯眼，萧华送走师父，就避到了外头，等了一个多小时，想回去看看老头酒醒了没，来到门外，却听到老头正在打电话。

老头话说得很粗鄙，完全没有平时一派斯文长者的风范，跟他通话的应该是很熟悉的朋友，萧华也没敢多听，正想离开的时候，徐老头哈哈笑了一声，说道：“干你娘的，怕什么，那边不让老子去做，现在老子还不想去了呢！c市的市区新规划就要开始了，那规划方案做得大，老子是内部钦点的规划主管，这位子比那边好多了。”

萧华当时心里就砰然一跳，当时c市的市区新规划工程已经传说了差不多一年，无数房地产商人都在为这事上蹿下跳地打探消息，但传说归传说，这计划却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总也不见真正有什么动静。如今听徐老头这么说，这事明显是真的了，而且动工的日子只怕就在不远，对c市房地产行业来说，这个消息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不为过。

萧华当时震惊非常，连忙竖着耳朵去听，似乎因为朋友不太相信的缘故，徐老头又强调了一句：“你他娘的当然不知道，你又不管这一块，再说这事现在还是内部绝密计划呢。老子还告诉你了，要是这规划主管不是我老徐，到时候我给你提鞋擦屁股去！”

以后的话题，就越扯越远了，萧华不敢继续呆下去，蹑手蹑脚离开，单单是这简单的两句，其中的价值已经无可衡量了。

徐老头走后，萧华一直在琢磨，这无意中得到绝密消息到底能为自己带来些什么。

把消息告诉牛总，让他早做准备，然后后升自己的职？

且不说金华公司只搞建筑工程甚少接触土地开发这一类业务，就算自己把这事情告诉了牛总，牛总觉得大有可为，难道他能让牛侄子滚蛋，让自己去当这副总经理么？痴心妄想。

把消息卖出给其他的房地产开发商？

更加愚蠢，他萧华何德何能？光凭一句话就能让这些脚趾头都透着精明两字的资本家相信自己，还愿意出大把的钞票来买他的消息，无稽之谈。

自己找机会，要是能拿到其中一块地皮的开发权，他萧华就不是萧经理了，直接就能上升为萧总，过个一两年，没准就是萧董了！

这想法让萧华兴奋，可是更加的扯淡之极，这种规模的土地开发工程，不说一亿，最少也得有几千万注册资金的大型地产公司才可能有资格参与竞标，才有开发的能力，他萧华身上除了精子之外，能凑齐个一亿几千万数目的东西实在不多，至于钱，提都不要提。

况且，就算有了钱，还知道了徐老头是规划主管，又凭什么让这老头分他一块肥肉呢？c市的房地产商个个都有的是钱和各种渠道，他萧华算个屁啊。

萧华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办法，当然更加不敢胡乱行动，要是让老头知道自己那天偷听了他的电话，别说飞黄腾达的机会，就这眼前的职位，就立马得丢了。

两个月后，c市城郊开发在即的形势已经越发明朗，各种消息漫天乱飞，各个房地产商最关心的消息随之变成了――谁是这次规划的负责人？

确切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当然少之又少，萧华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他掌握着这重要的商业机密，但这机密对他却毫无用处，弄得他每天郁闷非常。

然而世事总是变幻无常的，就在萧华抑郁难解之际，他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徐老头的秘密。

那一天，牛总的办公室需要更换一个新的保险箱，他外出之前本来再三吩咐这事牛侄子一定要亲自负责的，可是那时候，牛侄子正跟一个胸脯大得跟西瓜一样的上海女人打得火热，天天忙着鬼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时就交给了萧华。

萧华表面看起来绝对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可是却没有循规蹈矩到公司的许多机密文件就放在面前也不会偷看一眼的程度，于是，那些保险箱里的资料他就那么随手地翻了一下，其中就恰好看到了徐老头的秘密，他当然知道这些秘密的价值，虽然当时还想不到能派上什么用场，却还是随手用手机把那些资料拍了下来。

牛总后来也曾追问过换保险箱的事情，牛侄子自然是随口就撒了慌，萧华更是三缄其口，每天只胡乱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其中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利用那些秘密去向徐老头勒索些实质利益，想到后来，那计划连他都觉得荒唐可笑起来，这便又拖了十多天时间。

本来，要不是后来接连发生了老潮州和张君悦的事情，萧华大概还是不会去找徐老头，就算要去找，也不会拿自己的全副身家去赌这么一次，男人退到了悬崖边缘，逼着走投无路的时候，很多时候会不顾一切搏上一把，企图一举翻身，萧华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傻到一开始就拿那些秘密去威胁徐老头，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又岂是轻易可以威胁的，人家吐口口水，萧华就得淹死在唾沫里，如非必要，那些秘密还是烂在肚里的好，所以，到现在为止他还只是用了最常规的手法，贿赂。

虽然他能凑到的只有一百万，钱不多，可也不算少了，他送得早，送得不为人知，而且他也隐晦留言说明，只要能拿到一份开发权，必定还有余款送上，徐老头应该不会拒绝才对，能拿得稳妥的钱，他历来是来者不拒的。

希望徐老头不要逼着我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吧，萧华咬咬牙，强迫自己重新露出笑脸，推开了包厢的木门。

老潮州又拿着酒杯冲他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