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过去，牛侄子欢天喜地地拿着跟老潮州签下的合同向牛总汇报成绩的时候，萧华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发呆。

徐老头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业务部倒是新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挂的是副经理的头衔，可比萧华这经理坐得还要四平八稳，还要有架势。

金华公司的业务经理待遇还算不错，一年下来，业绩不错的话，工资津贴加在一起能拿到二十多万，平时再拿些杂七杂八的单据不时去报销一下，还能多拿几万，在这c市也能勉强能冒充个金领了。

所以，萧华刚当上了这经理的时候，心里着实高兴了一阵，然而不久之后，有幸得牛总提携着去陪某个领导吃了顿饭，那顿饭一共吃了一万八千来块，萧华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值钱。

但如果要重新找到这么的一份工作，也是不容易的。

萧华从没考虑过去为楚阳打工，他认为那样的话，两人很容易连朋友都做不成，兄弟一样的朋友成为上下属之后，很多关系就会夹杂不清了。

新的接班人已经来了，萧华知道自己的职位保不了太久了，要么自己辞职，要么等着降级做回业务员，牛侄子从那副经理来了之后，就一直得意洋洋的，自他当上了副总经理之后，没有一天不盼望着萧华早日滚蛋，如今终于快要如愿以偿了。

牛侄子是在萧华刚当上业务经理的时候来到金华的，人事经理领着他初次在业务部亮相的时候，绝对的艳惊四座。

当时的牛侄子一套黑色商务西装，袖口上的利郎标签亮闪闪的扎眼，松垮垮的外套耀武扬威地敞开着，肚子上那数十斤脂肪兴高采烈地上下颠动，鲜红如血的领带上居然还斜斜别着根金利来夹子，裤子吊在胯间，危危欲坠，还短了一截，露着雪白的袜颈，整一个腾讯qq。

腾讯qq的嘴巴当时咧得特别大，笑声也大，说话声音更大，才进业务部就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哈哈，大家好哇！”

这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震得桌子都簌簌发抖，人事部经理忍住笑，告诉萧华，这是新来的业务员牛长荣，牛总有命，以后由萧华直接领着他熟悉业务。

萧华当时并没能把这两头牛联想在一起，直到半年后，这喝起酒就唱信天游，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牛长荣突然升为后勤部主管后，才猛然醒悟，然后才有传闻，这胖子居然是牛总的亲侄子。

平心而论，萧华对牛侄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没少教给他，但由于牛侄子独特的衣着品位以及不时显露的对雌性过于强烈的渴望，实在是太过丢金华公司的脸，他自然也没少挨萧华的冷嘲热讽，甚至在萧华生气的时候，曾经好几次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萧华在知道侄子的身份后，倒也做过补救，请过几次牛侄子喝酒，他总是哈哈大笑，“你是我师父呢，教给我的那都是知识，都是经验，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那能有什么疙瘩啊。”

萧华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两个月后，牛侄子居然直接升为了副总，还成了萧华的直属上司，这时候，他心里的疙瘩才显露出来了。

平时官腔十足的颐气指使不说，每次业务部稍有差错，牛侄子就当着众人的面指桑骂槐地把萧华骂个狗血淋头，骂完最后还非加上一句，“我说这话不是针对谁，是希望大家注意，以后把工作给干好了。”

干他娘！

萧华当时愣是没明白牛总为什么还会犯着用人唯亲的低级错误，把牛侄子这么一活宝捧出来，后来才想明白，此举正是牛总的高明之处，他公司里现在缺的不是办事的人，他出大价钱养着一群专业知识扎实可以办各种各样事情的人，缺少的只是一个可以充分信任的人。

牛侄子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他学历不高，虽然他愚钝粗鄙，可是他听话，而且不贪心，不贪心的人才好控制，养这种人就像在家里养条狗，只要给他块骨头，他能摇头摆尾地高兴半天，还能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帮你守门，他至多只敢偷两块桌子上的剩肉吃，绝对不会偷偷把你抽屉里的钱拿出去花掉。

值得信任的牛侄子上任后，很忠实的履行着看门狗的职责，萧华不但手脚施展不开了，还得经常忍受这条狗的狂吠，幸亏这条狗还无法完全胜任跑各项业务的工作，萧华的业绩也还过得去，所以，尽管狗狠得牙痒痒的，萧华的经理职位却一直还算稳固。

直到这次老潮州的事情发生，狗日的侄子终于找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狠狠地打了萧华个躲闪不及，萧华现在甚至在怀疑，老潮州的事情闹到后来的地步，是不是牛侄子的存心搞的鬼。

照理来说，以牛侄子一贯表现出来的智力程度而言，他是想不出这样完美的计划的，可是，谁又知道这头牛在公司混了几年之后是不是已经进化成半条狐狸了呢？

又或者，即使是这次没有出漏子，牛总也未必能留他多久了吧，建筑公司不像产品销售公司，公司的业务经理并不会拥有众多的老客户，而且一般也没可能把客户带走，但是知道的秘密却是不少，萧华做了三年经理，也的确知道了很多，牛总也到了让他走的时候了。

但这些萧华无法考证，也懒得多想，计划已经开始，无论成败，他都不会再在金华呆下去，牛侄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现在，他只关心桌上的手机电量是否足够，信号是否良好，徐老头的电话什么时候打进来。

手机在萧华的注视下，终于突然鸣叫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的倏然急剧跳动起来，抄起手机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那头喂了一声，却不是徐老头，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萧华对吧？”

“你是谁？”

“我是叶田。”

“哦。”萧华愣了一下，蓦然想起那个性格直爽的漂亮女孩来。

“最近你怎么都不到酒吧来啊？”叶田说话的语气很自然，有些怪责的味道。

“嗯，最近是少去了！”

“你那些烦心事都解决了？”

“基本上来说，都还在烦。”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做，正发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