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看着大路,心想,自己本就是该离去之人,现既已出门,也无须再和玉莲山庄的人告别,当下,踏路而去。路边风景变幻不断,一时万物复苏,春意融融,微风和旬;一时是盛夏景象,佳木葱茏,奇花烂漫;一时秋风四起,暮雨萧萧,落叶飘零;一时又是冰冻天地,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更另王丞相惊奇的是,之前很多次梦到的那豆大光芒依然闪现,不管周围景色如何,光亮如何,那微弱寒豆之光却总能穿透出来,丝毫不受影响。王丞相觉得四季风光无限,直想去赏玩或休憩一番,有好几次,脚步歪斜,踏入周围风景之地,但好奇心更重,看着那点光芒,他的倔脾气上来,暗自决定,不管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看个究竟。
也不知走了多久,王丞相感觉疲乏异常,只觉两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脚底板没走一步都如针扎,疼痛难忍,但始终走不到那灯光之处。再勉强走得几步,王丞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是一道宽十几丈、深不见底的沟壑,再一看,王丞相浑身发颤,一屁股坐倒在地。沟壑之中长有无数似植物的东西,顶部似一根根尖刺,两旁叶子也又长又宽,看起来甚是吓人。整个植物也不知有多高,离路面只有丈许。王丞相坐倒在地,随即又哑然失笑,这里的植物虽然奇怪,但总归是植物,又不吃人,有何可怕?想到此处,王丞相站起身来,又探头查看一番,这次心里有了准备,不再害怕,看了片刻,反倒觉得这些植物还挺可爱的。不过王丞相又暗暗发愁起来,这么宽的沟壑,如何过去呢?抬头看看,那盏小灯似乎就在对面不远处,到了此时,他实在好奇,这盏小灯究竟有何神奇,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熄,而且光亮如此具有穿透力。
王丞相沿着沟壑四下搜索,走了不远,发现一石碑立于眼前,石碑上刻着:“泻玉之地,行人止步”四个大字,底下又密密麻麻刻着几行小字,日久失修,爬满了青藤苔癣,不甚清楚。王丞相一心想看个究竟,也不顾上脏了,几下扒开草藤,又用袖子抹了几抹,擦拭干净,才看清字迹,只见上面写道:“四时美景绘缤纷,一根独木阎罗跟。但得飞过泻玉地,便是我辈有缘人。”王丞相思索半日,恍恍惚惚,不甚明白。
又思索片刻,不得其解,不禁暗笑自己傻,想办法穿过沟壑才是道理,在这打闷葫芦有什么意思。向四周张望,只见石碑前方约莫百米处,隐约有一座桥,心下甚喜,暗想可踏桥而过。哪知走到跟前一看,不禁气馁,这哪里是一座桥,根本就是一根独木。浑圆木头,一尺来宽,上面长满了青苔,想必也是日久无人行走之故。这样的“桥”,只怕走不了三五步,就要掉下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去了。王丞相心中踟蹰,不知该不该跨上去。心中又安慰自己,也许还有别的桥梁也未可知。王丞相顺着沟壑上下走了好几里,离桥的影子也没一个,只得又返回独木桥边。
沉思半响,王丞相自嘲又何必较劲非得穿过这要命的独木桥呢?去那四季风景之地逛一圈,领略天下奇景,也不枉来此一遭。再者,那盛夏之景更是吸人,王丞相自小长在西北苦寒之地,即使到了盛夏,也只是倍受骄阳似火、地皮爆裂之苦,哪能看到这郁郁葱葱清凉气象,念及于此,恨不能转眼飞奔回去,去欣赏那奇花异木、果实仓廪之景。
正待转身,王丞相又犹豫起来,实在是觉得自己没用,被一小小独木桥吓得打退堂鼓,还找出冠冕堂皇之理由,真是意志薄弱。于是王丞相又跟自己较上了劲,暗骂了自己一会儿,鼓起十二分勇气,终是踏上独木桥。王丞相原本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不过经历过几番生死考验才明白自己其实就是一个爱跟自己较真、一根筋、认准方向就死抗到底的人。
本是强自镇定,但脚刚落在独木桥上,不由惊喜交加。原来脚下的独木桥看似浑圆,其实有一个个脚印状凹窝,踏上去安稳之极,虽然苔癣湿滑,但只要小心前行,想来亦无大碍。桥下虽说无底深渊,但只要不低头细看,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走了片刻,王丞相不禁想:这桥看似凶险无比,不知吓倒多少欲要过桥之人,世人都被自己眼睛欺骗,无胆亲身考察,是以达目的之人实在少数。唉,这独木桥这么奇特,不亲自踏桥过险沟,又有何人能知独木桥之玄机?话说回来,这桥要是宽一点该有多好,那样不是更容易?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异样,心中一惊,差点踩踏不稳,掉了下去。
定住心神,仔细一看,不由大喜,原来自己随意这么一想,独木桥果然宽了很多,原本容一脚立足之处,片刻间已宽至双脚都可并拢。王丞相兀自不信,想再试验一下,心中想到,再宽一点,再宽一点。这么想着,脚下果然又有变化,这次王丞相有了准备,不似前番那样受惊,但还是心中一动,站稳之后,发现桥又宽了尺许。王丞相尚不知自己的意识还有如此功能,不由又惊又喜。生怕这一特异功能使用过多,不再回来,也不敢再胡想什么,只是喜滋滋地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王丞相心中按耐不住,不禁又想到:既然自己有此特异功能,为什么不多试用几次呢?指不定是越用越灵,不用反而消失了呢?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多试几次,不试反倒是种过错。“嗯,该想些什么呢?对了,脚下这么多苔癣,实在可恶,就让苔癣消失吧。”意念到处,苔癣果然消失了很多,王丞相心中大乐,要不是还在桥上,真想蹦起来翻几个跟头。
王丞相越想越喜,不禁笑出声来,轰隆隆的回声反把自己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荒山野岭,周围数十里恐怕都没有人烟,也不知有没有猛兽出没,要是真有什么豺狼虎豹出现,自己杵在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独木上可怎么办啊?这么想着,不禁回头一看,已看不见来时的桥头了,看来回头亦难,只能走下去。越走越觉得孤寂,不禁害怕起来,刚才的喜悦已一扫而光,再说,自己除了想着让独木桥变得更宽一点,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而且谁知道这特异功能能支撑多久?好在脚下的桥已宽至数尺,也不担心会失足掉下去。
王丞相心中忐忑,不觉中已走到沟壑中央。突然,脚下有些蹊跷,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不禁吓得大惊失色,只见脚下藤缠蔓绕,前方已无下脚之处,脚上几根藤蔓已缠绕牢固,拔不出双脚,更有几根藤蔓已爬上小腿。王丞相惊吓过度,一个“啊”堵在喉咙,没发出声来。王丞相心中紧张,心跳加速不止,脚下使出吃奶的力扯动起来,只见那些藤蔓丝毫不动,反而上爬之势更快,已没到膝盖之处。几根藤蔓左摇右晃,似要把王丞相拽下桥去。王丞相站立不住,往后一跌,坐倒在桥上,这么一来,反而可以用手扳住独木桥两边,坐稳身形,不似之前晃得那么厉害了。那些藤蔓攻势更加凌厉,飞旋缠绕,把一根独木桥缠得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王丞相如同藤蔓的囊中之物一般,转眼间已被五花大绑裹成了个大粽子,连头脸都被紧紧裹住,丝毫不能动弹,霎时间天昏地暗。
过了几分钟,周围安静了下来,王丞相也渐渐适应了目不见物、手脚被缚的窘境,但藤蔓裹得太紧,空间不足,喘不过气来,王丞相不禁心中暗骂道:“该死的藤蔓枝叶,我又没得罪你们,干嘛把我缠成个粽子!”没骂几句,呼吸急促,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心下恐慌,不由使劲晃了晃脑袋,只听到悉悉娑娑枝叶作响,又不停前诺后摇,百般扭动,好不容易晃开一个小细口子,忙吸几口新鲜空气,真是说不出的舒畅,浑身血脉都为之一振,思维又活跃过来。挣扎一会儿,眼睛之前也透出个小口子,就着微弱光芒,观察周遭形势。
王丞相的双手依然牢牢扣住独木桥的两边,若非如此,早被藤蔓扯到万丈沟壑之中,双足齐并,连同身子脑袋,缠绕着一圈一圈的藤蔓。此时藤蔓长势正盛,柔韧无比,就是尖刀利器恐怕也一时难以割断,更何况王丞相手足被缚,无论如何挣扎不开。王丞相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看得更远一些,不看还不打紧,乍看之下,两眼发直,魂飞魄散,原来沟壑之中的那些似尖刺的植物顶着明晃晃的刺头就要刺过来,而刺头之下,则是一张张血盆大口,张口欲食人。王丞相不由浑身乱颤,全身围裹之外的藤蔓发出更加激烈娑娑声。王丞相心中一灰,不由叹道:“唉,这些植物还真的要吃人啊,我命休矣!”说完闭目等死。
感觉过了好一会儿,王丞相觉察周围没有动静,不由想到:“我死了吗?原来藤蔓咬人一点都不疼,植物毕竟还是植物,跟动物还是有区别的,连咬人都不疼。我现在是在哪儿?地狱还是天堂?”他缓缓睁开眼睛,向那个小细口子张望,只见那支2b铅笔化作一根硕长木棍,拼命阻挡刺头刺向王丞相,但那些藤蔓满天飞舞,缠绕铅笔,铅笔已渐渐支撑不住,王丞相心中着急,喊道:“铅笔,坚持住啊!你要是一把喷火枪该多好啊,唉!”这支2b铅笔是陈飞给他的,却不受王丞相意念控制,所以没法按他的心中所想进行幻化。又冲那些藤蔓喊道:“你们这些破草根子,快放开它……”扯着嗓子喊了半天,那些藤蔓非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牵扯更紧,王丞相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意念,是啊,这是个意念世界,意念肯定有作用。”于是想到:“藤蔓,藤蔓,赶快回去,赶快回去,”果然,那些藤蔓被逼得开始慢慢收缩,王丞相一看有效果,更加拼命集中意念,要把所有藤蔓逼回原处。藤蔓不计其数,一根根扭动着粗壮的身躯,把独木桥拍打得“砰——砰——”作响,观之情形好似要与王丞相的意念相抗,不肯轻易退去,王丞相苦苦支撑着,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王丞相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一分一秒地过去,藤蔓的数目已经越聚越多,反噬之力也是大得惊人,而此刻王丞相却是两眼发黑,头脑胀疼,眼看就要挺不住了。就在生死攸关,性命受到迫胁的当口,人的潜能和求生欲望骤然被放大到极致。猛地,口中一道血柱喷射而出,整个人好似被注入了神力,当下王丞相一声怒吼;“都他妈的给我滚!滚!滚啊——”,只见周围的时空凝滞一刻,紧接着无数的藤蔓如退潮般,退泻回去。
忽然,王丞相只觉身子一轻,那些困绕在他身子上的藤蔓也嗖嗖地退了回去。此刻,王丞相虽还吊在桥上,嘴角还留着血迹,但心中喜悦却是无以言表。王丞相奋力一跃,跃上独木桥,对着那些藤蔓哈哈笑道:“你们这些破草枯枝,老子不陪你们玩了,拜拜。”嘴上哼着小调,一蹦三跳地朝对岸奔去。
也许见王丞相蹦得太欢,这独木桥也来跟他做对。突然,王丞相觉得脚下有些不太对劲儿,低头一看,不禁呆了,脚下本是一米多宽的独木桥正在收缩,一点点变窄,眼看就要缩到一脚之宽,王丞相赶紧发动意念:“变宽一点,变宽一点,快变宽点。”哪知他越是这么想,脚下的桥变得越窄,眼看就要站立不住,桥下那些藤蔓又一根根张开大口,准备吞掉王丞相。王丞相心中怒道:“这破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哼,你这破桥,想折腾老子?没那么容易!”
越想越怒,王丞相泼皮似地叫道:“破桥,有本事你在窄一点,把老子摔下去。”他话音未落,只见那桥咯咯吱吱,居然变宽了少许,王丞相继续喊道:“破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有本事再窄一点,变窄啊!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变窄了?”随着王丞相的话音,那独木桥越来越宽,转眼就宽至丈许,王丞相见机,大步跑向对岸,生怕再出什么状况。在他双脚踏上对岸的那一刹那,独木桥瞬间又变回原来模样,连桥上苔癣都一块没少。
王丞相见此情景,回想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想到:“真数世界是以意念为基的世界,意念之道,无所不至。为何刚才过桥之时,会出现反意念而行的事呢?哦,是了,这真数世界中的人和现实世界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其中肯定还不乏大奸大邪之人。张强不就可以随便进入自己的脑海中查看自己的意识吗?如想不被他人伤害,只有管理好自己的意念,不让别人轻易掌控自己的意念,才能自保。这桥忽宽忽窄,是要提醒我意念之应用,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不可一念到底,需知变通之道。”想毕,冲独木桥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你,独木桥,让我想明白这个道理。”独木桥微微颤动,似乎是回应王丞相答谢之礼。
王丞相礼毕,转身寻找那灯光所在之处,他走了几步,发现脚下泥泞,似乎是个沼泽,四下望去,并没有路径,而那沼泽却连绵不绝,有数十米见方,灯光就在沼泽对面,王丞相再走几步,沼泥以没至小腿,看来不等自己走出沼泽,就会被淹没其中。王丞相经历这许多奇事,已镇定许多,他坚信,脚下必定有路。心中想道:“沼泽之路,现身吧;沼泽之路,现身吧!”想毕,只见沼泽咕嘟咕嘟冒泡,从中冒出许多柱子出来,看似是个柱形方阵,王丞相猜测道:“意念可以帮助自己达到目的,但却只能提供条件,具体过程还得自己亲自去做,不可能不劳而获。”
王丞相仔细观察柱子,发现柱子所在方位,组成一个西洋棋盘之阵,幸好自己曾解开第三道题,这阵法也难不倒自己,当下,依着走通秘道之法,走过沼泽,前方有一所小茅屋,王丞相小心走了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木案,木案似年代久远,有点朽败,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发出寒幽幽的光芒。
看着摇曳的灯火,王丞相心下奇道:“就是这此微弱灯光引自己前来到此处?真是怪哉!奇哉!”
正自奇怪,忽然,窗外一阵寒风袭来,另人惊奇的是,那灯火不但没被吹灭,反倒是“噼里啪啦”一阵爆破声响起,跟着火光冲天,眼前一片骤亮,好似那吹进来的不是风,而是燃气。那火光正盛,好似明日,刺得王丞相眯起双眼。
突然,正中那最炽亮的火芯“嗖”地朝王丞相射了过来,王丞相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转身向外跑,还没等跑出几步,“呜——”地一声,那火芯猛地一个大转弯,又绕到王丞相面前。骤一看火芯出现在面前,跟个幽灵似的,只吓得王丞相哇哇大叫,如同见了鬼魅般。
王丞相此刻冷汗淋漓,浑身早已被汗水浸湿透了,双眼恐惧地瞪着火芯,一步一步地朝后倒退。
突然,那“火光”嗖地射进王丞相的膻中穴,只见王丞相,两眼迸射出一道火花,浑身一震,光亮一闪即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丞相悠悠清醒过来,浑身上下摸了两下,发现自己竟毫发无伤,不禁纳闷起来。此刻灯火已是熄灭,四周本该一片漆黑,不过神奇的是,王丞相只觉视力丝毫不受影响,不知何时自己竟能夜视外物,很是惊奇。王丞相心中隐隐猜到:刚才,自己怕是撞到传说中的奇遇了。
此时,王丞相并不知这小屋的来历,此地可谓既是福地,又是死地,为一世外高人所设,其中道理却是不为人知。数千年过去,得此奇遇仅为王丞相一人,真是千年不遇、羡煞旁人。
转眼望去,只见灯下压着一个信封,封皮上写着:“有缘人观之。”王丞相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张古朴清雅兰笺,上面字篆清秀,写道:“皇后蒙难,转世为人,举国上下,通力寻之,望君垂怜,助我皇后,回归真义,感激不尽。”王丞相看完,百思不得其解,打开另一张信笺,想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