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下车四顾而望,周身都是山林,身处小道之中,皇宫已遥不可见,料来离宫很远了,想要找一人相问,偏僻道旁少有人致,等候多时,未见一人踪影,忽闻道旁一大树上有鸟啼之声,声音不同凡响,世间少见,因而抬头一望。见一鹦鹉徘徊枝头,羽毛雪白,整齐修洁,好生惹人疼爱,倒是把气都忘的一干二净,伸手招呼鹦鹉下来。
这鹦鹉也甚识趣,竟飞到杨玉环身上,并说起话来:“你莫非是仙女,怎生的这么美丽!”鹦鹉并非少有,只白鹦鹉却不易得,况又是熟习人言呢!杨玉环心中欢喜,亲了它一口,哂道:“小畜牲嘴巴真甜,看你羽似白雪,透明无暇,称你为‘雪衣女’你可乐意?”
鹦鹉不知是喜还是羞,被杨玉环亲了一口,好似魂魄都不附壳,连忙挥动翅膀,恐摔下地来,逗的杨玉环笑容好生灿烂,混忘了自己因何身处偏僻山头,竟与鹦鹉聊天斗趣起来。必竟女子年少,心中天生还残留着一股子童趣,这时见来,比威风凛凛,权势擎天的贵妃,更加惹人怜爱。
这鹦鹉便以雪衣女自居,在山中自行修练有一百多年,已是成精,只是道行善浅,未能幻化成人形,不过时尔露出一副明亮的眼睛,朱红的嘴唇,已经新鲜之极。正值兴致高涨,忽闻马蹄急促,从远处逼迫而来,杨玉环眺目一望,但见马乘四骑,马上乘客一身黑装,脸蒙黑布,眼神露着杀气,着实不同寻常。
动物比人感觉敏锐,见此情景,惊呼:“仙女姐姐小心,恐有小人欲害姐姐。”说着那一双翅膀陡变长了四尺有余,让杨玉环抓住双足,便朝那山下飞去。只乃力不从心,况力不能及,上下颠簸,欲摔下山去。骑马者很快赶到,见此怪鸟都不由的吃了一惊,便有一人拉起长弓,朝鹦鹉射去。
雪衣女本已力竭,听闻弓声,吓得心胆惧裂,箭未及身,便随杨玉环一起滚下山去,幸亏山间没有碎石,长草及膝,全身多处被擦伤,并无大碍,爬起身来便跑。四名黑衣人被长草遮眼,看不见下面情况,便从马上下来,下山追去。
杨玉环柔若无骨,哪有力气,没逃几步就已气喘吁吁。后面追兵大呼别逃,渐渐迫近,料来有死无生,倒生起一股傲气,不愿再逃,就算是死,也要明白谁要自己的性命。遂优闲的坐在石块上,等候追兵赶到。雪衣女大惊:“姐姐不可,再不快逃,就难保性命了。”
杨玉环看着雪衣女笑了笑:“你勿须挂念,唯恨牵连于你,你自行飞走,料他们不会为难于你,若玉环有幸尚存,他日并寻你回去。”说着用力把雪衣女抛向天空。雪衣女在天空徘徊来回,说道:“姐姐保重,雪衣女并非怕死,此去必找人救姐姐于水火。”说罢消失在远处的天空。
追兵看到杨玉环端坐石旁,也是意料之外,先行一人道:“你也算有自知之明,免得我几人穷追。”杨玉环站起身来,即知命不能保,脸上也就没有半点惧意,双手负在身后,道:“你们是冲本宫而来,是谁主使的你们。”心中没什么信心,眼见他们几人蒙面,显然不想泄露身份,又怎会说出谁是主使,留下把柄。却不曾想追兵毫不避讳,直言道:“贵妃娘娘何须多此一问,看你回天无力,何须说给你听,除了梅妃娘娘,谁还跟贵妃娘娘有如此深仇大恨!”
杨玉环也是这般认为,便道:“虎落平川被犬欺,也怪本宫一时大意,悔不当初,你们可以动手了,本宫绝不会眨一下眼皮。”追兵道:“奴才们跟娘娘无冤无仇,乃是奉命行事,虽然得罪,也请娘娘去阎王处不要说奴才们的坏话。”说毕,举起大刀,便朝杨玉环当头砍下。
杨玉环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刀锋,阳光反射好生刺眼,她却没眨一下眼皮,心叹道:“杨玉环,你死的太冤了一点。”忽闻破空之声极是响裂,有一块石头从远处飞致,打在大刀之上,大刀一偏竟未砍中。只见一人飞奔而来,抓起那黑衣人,便扔出丈许,好大的力气。
突生变故,也是杨玉环所未预料,顾盼那人不像中原人士,腹垂过膝,腰大成围,看似痴肥,恰甚强壮,也不由的称许:“好一个奇男子。”那壮士道:“我路遇一鹦鹉,托我来救姑娘,快随我来!”话语未尽,拉住杨玉环便跑,不料没跑出十几米,又被追兵围住。
这几人不似普通刺客,却像宫中带刀侍卫,武艺不同凡响,这壮士忽然杀出,方使有些胜算,现在这几人有了防备,那壮士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不是对手,更别提血肉之躯,身上又没带兵器。渐渐的被逼到一处几十米高的山崖,已经是后无退路,一个失足,两人齐往崖下摔去,看地面乃是突起山石,这番摔下去,那还不粉身碎骨。
这壮士看似肥壮,身形却也灵活,危及抓住山岩壁,勉强支撑,无奈手臂被划一刀,如今鲜血溢出,力气消失殆尽。听他道:“未能救得姑娘,实在汗言,但拼了最后一口力气,也要把姑娘扔上去,姑娘能逃则逃,生死各安天命了。”
杨玉环与他从不相识,蒙他拼死相救,心中甚是感激,只怕临死不知他为何人,连忙道:“不知壮士贵姓,若是有幸生还,杨玉环必图报之。即使同归地府,也终不弃。”那壮士眼见不能支持,说道:“贱名轧荦山,姑娘保重。”说毕用力的将杨玉环往上扔去。
好大的劲力,一下子把杨玉环扔回山崖十几米远,杨玉环微一倒地,听到那壮名惨叫之声陡停,知道凶多吉少,本来盼着一死,如今心想可不能让别人白白为自己送了性命,必当留着身躯,报仇血恨,遂奋不顾身的起身便跑。
果真福人天相,命不该绝,杨国忠带着禁军恰巧延路赶来,先护住杨玉环,再命弓箭手连番叠射,顿时将黑衣人射死当地,剩余有一人活抓。再问谁人主使,一口咬定梅妃,再寻追问,乃咬舌自尽。杨国忠恐野外不太平,先护杨玉环回少监杨府中。杨玉环命人找寻轧荦山和雪衣女,终无音讯。
杨玉环被黜,此事可大可小,一群依仗杨玉环权势的朝臣,都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是:一女人忤旨,群小人失势。就怕杨玉环一掘不振,他日朝中没有立足之地,一听闻讯,纷纷赶致少监杨处,一起商议对策,听说杨玉环被行刺,更加着了忙,暗思谁人如此大胆。
正在各抒已见,忽闻家丁通报李林甫求见,连忙召见。李林甫忧色重重,忙问:“娘娘安好否?”杨玉环道:“李大人有心了,多亏国忠及时赶到,否则本宫也不敢妄想。”李林甫向着杨国忠点了点头。杨国忠谦逊道:“此乃贵妃娘娘鸿福齐天,自然无忧。”
李林甫道:“听说活抓了一名刺客,这人在哪,此人绝不能轻易的放过!”杨玉环叹了一口气道:“那几人想必是训练有速的死士,宁死不肯招认,咬舌自尽了。”李林甫道:“可有招认主谋为谁?”杨玉环不答,李林甫转问杨国忠。
杨国忠摇头道:“刺客一口咬定梅妃指使,只是其中疑点甚多。”李林甫道:“娘娘因梅妃被黜,两人也束有怨怼,除梅妃外,善有何人欲致娘娘于死地,娘娘从哪看出疑点?”杨玉环道:“行刺本宫的黑衣人个个武功不俗,恐出自大内的带刀侍卫。梅妃被弃将近一年,势力早衰,恐没有这个本事调动的了。况黑衣人明显不惧生死,何以直言不讳的供认主谋,这未免太让人生疑。”
李林甫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娘认为,有人栽赃嫁祸,陷害梅妃。可不知谁人会跟梅妃有仇,微臣在宫中从未耳闻。事已致此,大可以顺水推舟,除去梅妃为是。”杨玉环道:“江采苹乃是小人,虽侍宠生娇,却不足为患。恐这背后之人想来个一石二鸟,想把本宫和江采苹一网打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纠出此人,本宫将寝食难安。”
李林甫道:“娘娘之言甚是,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回宫,否则宫中之事一日三变,指不定会生出其他的事端来。”杨国忠道:“贵妃娘娘也正是此意,只是皇上亲口躯逐娘娘,若皇上没有回心转意,我们都是有心无力,所以请尚书大人一起商议对策。”
李林甫道:“只盼皇上只是一时之气,心中并非对娘娘忘情,微臣代为上言,或许有转环的余地,最关键的是娘娘是否跟微臣一条心。”杨玉环听此话语,知李林甫已经有计,便道:“本宫待李大人如何,李大人也不必再怀疑,你我大可以交心相见。”
李林甫心中稍安,便道:“皇上必竟是一国之君,做臣子的乞能不顾及他的面子,但教娘娘有意悔过,算是给皇上一个台阶下,此事就包在微臣身上。”杨玉环必竟年少,出言顶撞唐玄宗,也不过被一时儿女情长所惑,回想帝王哪一个不多情皆无情,干大事者,乞能在乎这些许小事,点头道:“本宫明白。”
当下李林甫,杨国忠,杨琦,杨协同王翼,张九章等人一起进宫面圣,替杨玉环求情。唐玄宗早就有意接回杨玉环,只是言语无从说起,被迫搁浅,李林甫等人进言,无疑正中下怀,脸上难掩兴奋之情,听说杨玉环遇刺受伤,更加心似刀割,只恨不能马上飞到杨府见面,正欲摆驾,忽闻高力士通传:“回禀皇上,丞相张大人有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