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杨玉环气愤的将图纸踩在脚下,无意中发现书桌上设有暗格,里面藏有一个锦盒,锦盒里所装的正是金步摇。杨玉环取出金步摇,神情更为气愤,细细的观摩金步摇,见凤嘴朝左,与自己头上所戴刚好相衫,这绝对是膺品所仿制不了的。杨玉环眼里精光四射,心中思量:“李林甫,真没想到这个人竟会是你。”
杨国忠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放走家丁去通传李林甫,李林甫马不停蹄的赶回府里,到了书房,见杨玉环端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装有金步摇的锦盒,事情好突然,他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连忙跪倒在地:“不知贵妃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杨玉环冷冷的道:“你可知本宫此来的目的!”李林甫愣了一会儿,答道:“微臣不知。”杨玉环把金步摇从锦盒中拿出,问道:“这是何物?”李林甫趋机朝她头顶上看去,果见这对金步摇乃是一模一样,对杨国忠的话没有怀疑,反而更加深信,本想回答是杨国忠所献,后来一想,此事料来有功无过,怎可偏宜他人,遂改口道:“微臣听闻娘娘四处找寻金步摇的下落,不禁费尽心思,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微臣从民间寻得此宝物,本欲择日献于娘娘,不料娘娘先有耳闻,微臣就借机将此物献上,廖表微臣的忠心。”他致今不识有诈,反心中暗喜,到真像揭晓的那一刻,恐要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这正所谓被利益熏昏了头脑。
杨玉环神色始终未变,让人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听她道:“你倒是有心,知道本宫在找寻此物?”李林甫道:“微臣对娘娘忠心耿耿,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杨玉环狠狠的将金步摇拍在桌子上,吓得李林甫整个人心惊胆寒,全身发抖,不知她为何动怒。
杨玉环站起身来,厉声道:“那你又是否知道?此物乃刘华妃所有,你竟敢拿此物献于本宫,用意何为。”李林甫怎料是这种结果,简直大跌眼睛,才方使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圈套,见杨玉环已经动怒,害怕的道:“微臣不知,请听微臣解释。”杨玉环道:“李林甫,本宫若再信你,乞非傻瓜,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罢扶袖出门。李林甫心急说不出解释的话,况且杨玉环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看着杨玉环出了宰相府,吓得他摊倒在了地上。
此后数日,李林甫数次求见杨玉环都未能如愿,连上奏章,却如同石沉大海,不知所踪。他不知这一切都是杨国忠暗中阻挠,还以为杨玉环刻意疏离他。李林甫最清楚杨玉环心狠手辣的性格,加之年老禁受不住威吓,以致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梦里长见身首异处,九族皆没,到头来竟生起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三子二女也从各地赶回来,侍候床边,整日常以泪洗面,恐一人受难,全家受牵连。
这一日忽闻杨国忠前来探病,众人都知是他将李林甫害成如此,差点将他打出府去,幸被李林甫阻止。李林甫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不久将离人世,已没有能力跟杨国忠斗,为了子孙后代着想,欲向杨国忠求情。
杨国忠大摇大罢,春风满面的进府来,说道:“宰相大人安好,下官特来探望。”李林甫招手让他坐到床边,杨国忠也不怕他使诈,放胆在床边坐下,说道:“下官料来宰相大人有事相商,所以特地前来。”转头看了看其他人仇视的眼神,笑说道:“这里恐有人不欢迎下官,下官还是先行告辞为妙。”
李林甫连忙拉住,屏退子女,由衷的道:“林甫今将死了,公必继起为相,愿以后事托公。”杨国忠心中虽喜,却不动色,说道:“宰相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恐消受不起。”李林甫道:“杨大人不必过谦,林甫只愿杨大人不记前嫌,放过林甫的家人可好。”杨国忠哈哈大笑:“李林甫,你现在是在求我!”李林甫点了点头。
杨国忠道:“下官还是第一次听闻,求人是这种求法。”李林甫想从床上起来跪下,谁料身体不能自主,竟从床上滚了下来。杨国忠站在一边,也不相扶,只嘲笑道:“李林甫,你也有今天,你该知道跟我杨国忠作对,不会有好下场。”李林甫一激动,身体开始抽搐,便是说不出话来。
杨国忠伸脚将李林甫的脸踩在地上,得意的道:“我杨国忠曾经发誓,要将你踩在脚下,我终于做到了,哈哈哈!”笑声不绝,径出门而去。李家人连忙进屋来,见杨国忠如此对待李林甫,便欲将杨国忠追回来,李林甫连连劝阻:“杨国忠记恶如仇,不仅怨恨为父,恐李家一门都不肯放过,为父身前不能除去此人,以致为尔等留下灭门之祸,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子女皆掩面哭泣,无能为力。
李林甫被扶回床上,连续咳个不停,为着子女着想,不肯骤死,强留着一口气,为计道:“为父即死,死后墓铭,非杨国忠不办。他与我素来不睦,若往求著述,必然推却,我传下一计,可在我灵座前,陈设珍玩等物,俟杨国忠来吊奠,若见此珍玩,不顾而去,是他记念前仇,很是可忧,汝等可速归乡里!倘他逐件玩弄,有爱慕意,汝等可传我遗命,悉数奉送。即求他作一碑铭,以速为妙!待他碑文做就,随即勒石,并须进呈御览。我料杨国忠性贪珍物,足令智昏,若非照此办法,他必追悔。汝等切记勿违!果能如我所料,碑文中已具赞扬,后欲寻仇报复,不免自相矛盾,无从置词了。”言毕,大咳出血,瞑目而逝。屋里陷入一片哭声。
李林甫的子女,治丧遍讣,设幕受吊。时杨国忠不出所料,继李林甫成为首相,闻李林甫已殁,趋机往吊,欲再羞辱他死后的灵魂。林甫子女依着父言,早将珍玩摆列。杨国忠入吊后,见着珍玩,顿触所好,不禁上前摩挲。长子便语杨国忠道:“先父曾有遗言,谓同僚中肯作碑文,当即将遗珍慨赠,公系当朝首相,倘不吝珠玉,不肖等应衔结图报,微物更不足道呢。”
杨国忠被那珠宝,一时迷了心窍,把那前恨抛的一干二净,欣然允诺,林甫长子接连称谢,且请从速。杨国忠应声而去,即日属稿,做就一篇歌功颂德的碑文。甫经草就,李家已将珍玩送到。杨国忠即将碑文交付来人,自顾把玩起那许多珍玩来,当真爱不释手,不禁自说自话:“李林甫啊李林甫,你生前收刮的民脂民膏,不料统为我杨国忠所为,恐你死后亦不能瞑目,哈哈!”
正值把玩正兴,忽传虢国夫人来了,杨国忠连忙出迎,得意与语道:“你料我杨国忠无宰相才,我今日偏偏做上了宰相,而且是当朝首相,你也当履行承诺,一生只做我的女人。”虢国夫人含笑低头,不料杨国忠这般痴情,能蒙首相宠幸,自然知足,陡见府里摆放着这许多珍玩,不知好奇从何而来。
杨国忠笑道:“此乃死对头李林甫的家人所送。”虢国夫人更加好奇:“平白无故,送你如此厚礼,可是有事求你。”杨国忠勾了勾她的鼻子,说道:“你还真聪明,其子求我替其父著述碑文,因有其礼。”
虢国夫人听罢不禁好笑:“朝中乞无文家,偏偏找你,且如此厚礼,乞非有诈,切莫中计。”杨国忠陡被这么一提,也是回过神来,只是一时想不通,说道:“李林甫已死,料无毒计。”虢国夫人道:“文章何处,拿与我看。”杨国忠也把备份稿子递上。虢国夫人看罢,不禁大骂杨国忠愚蠢:“你活生生一个杨国忠,竟不及死去了李林甫,恐他泉下有知,也大笑你是笨蛋。”
杨国忠听虢国夫人这么贬低自己,不禁有气:“够了,你倒以为我还是昔日的杨国忠,胆敢跟我如此讲话。”说罢背过身去。虢国夫人也知失礼,可这话不吐不快,说道:“李林甫之死,与你有莫大干系,若留李家后人,他日必来与你寻仇。”杨国忠道:“这有何难,我乃是当朝首相,随时都能将他们铲除。”
虢国夫人道:“可你如今为着这些珍玩,如此歌颂李林甫,将来若想加罪,乞非自食其言,如何使人信服。”杨国忠这才恍然大悟,大骂自己竟会中计,暗想自己与他有嫌,如何反替他褒美?只是事已致此,不知如何转环。虢国夫人也替他心急,忙道:“正稿现在何处?”杨国忠道:“由李林甫长子收去,已有多时。”
虢国夫人道:“若他们将此稿呈入大廷,就算是贵妃娘娘和皇上谁人看了,都与你不利,如今之计,连忙派遗禁军将正稿寻回,能毁则毁,能瞒则瞒。”杨国忠连忙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