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伊利立刻把药箱拖出来，捧到伊夫特面前。

“不用。”伊夫特冷着的脸微微漾出一点笑意。

“会感染的。”伊利坚持把药箱又送过去。

“没关系，天气很冷。”伊夫特拍拍伊利的头。

伊利很郁闷，奶奶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冷面爸爸也喜欢拍他的头。

“还是上药比较好……”一直醒着的里加鲁特也帮忙说话了。

“女神会保佑我的。”

伊利满头黑线，把药箱收起来。

这个……神棍……

既然扯到了女神头上，里加鲁特也就不好再劝了。

这是他们的信仰，一切都是女神的恩赐，一切又都是女神的惩罚――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激怒了女神。

伊利没敢看窗外的那些成堆的尸体――其实大多尸体已经被冰狼群拖走了，剩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伊夫特处理好了伤口，就开始收拾东西。

“牦牛全都被咬死了，我们要徒步走出冰原。”伊夫特解释。

伊利的脸立刻就比苦瓜还苦。

“祭司大人，我们族也一起走吗？”里加鲁特睁着大眼看伊夫特。

伊夫特点点头。

“我们族……还有多少人？”里加鲁特问的时候，不敢看伊夫特的脸。

“不知道，我们上路。”伊夫特把药箱背上，下车，撩起车帘。

伊利和里加鲁特从车里下来，只看见满地的残肢和鲜红的血。

带着三人一路到较为平整的地方，看见仅剩的族人满脸疲惫地站着，背后背着行李。

――不到一百人了。

伊利的眼一一扫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脸，只觉得悲凉。

里加鲁特握紧了拳，紧跟在伊夫特身后。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苦，因为那场战斗的消耗，也因为前路的渺茫。

没有人知道，到底四季如夏的南方大陆在哪里，北地的冰原生活让他们安于现状――即使艰苦，却没有本质上的生命危险。

妖魔，在某些程度上来说，比天灾要可怕。这是伊夫特爸爸说的。

因为如果只是天灾，只要大家齐心合力，一定可以度过。然而妖魔，却是从内部瓦解他们。妖魔伪装成了人类的样子，所以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你的父母，可能是妖魔；你的兄弟姐妹，可能被妖魔吃掉；你的邻居，可能披着人皮。每个人都被孤立，所以没有办法战胜。

<b>这是妖魔的聪明之处，也是人类无法战胜它们的理由。</b>

喀则部落的族长在与冰狼的战斗中死去了，仅剩的五十多名族人自然地跟在了祭司大人身后。而喀什部落，只剩下了四十多人。为了接下来的路上有人照应，也跟上了伊夫特祭司。

同样的信仰让他们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看着伊夫特。

而伊夫特只是脸色如常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仿若最坚固的神像。

现在的他，就是两个部族全部的希望。

“神不会帮助放弃自己的人。”伊夫特坚定地踏着积雪前进。“女神告诉我，只要坚定地向前走，一定可以到达新的土地。”

这话，让坚定地信仰着典伊女神的已经筋疲力尽的族人们重新打起精神，跟上伊夫特的脚步。

伊夫特，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精神领袖。

无论女神是否告诉了他这个消息，他要做的，是努力地带领族人，走出冰封之地。背后，是他们已经死去的族人的尸体，和丢弃的财物。

钱可以再赚，物品可以制造，可是生命，无法复活。

<b>把一切悲伤，痛苦都丢在身后，只把坚强和希望背在身上。这是北地的游牧民族的信仰，也是他们最后的骄傲。</b>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

学着伊夫特爸爸的样子，把防水的兽皮绑在脚上，防止雪水浸入。伊利搀着奶奶，紧跟在伊夫特和里加鲁特后面。

雪地上，只留下长长的一串杂乱的脚印。

没有了牛车，速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舒适程度变低了很多。走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好象气候真的温暖了许多，穿着皮袄已经能感觉到一阵阵的热。

伊利却发现伊夫特不对劲――很不对劲。

“爸爸，你怎么了？”伊利试探地问，即使他知道伊夫特不会对他说什么。

伊夫特用他那双灿蓝的眼睛盯着伊利看了好一会，直看得伊利心里发毛。

“记住，在没有三足乌的地方，向西方走。不可以回头，绝对不要回头。”伊夫特这么说。

伊利被伊夫特严肃的神情吓住了。

“我……我一个人？”

“放开离你最近的人的手，他会救你的命，但是无法陪你到最后；抓住你能看到的第二个人的手，他将会成为你的同伴。”伊夫特低低地继续说。

伊利看了看在一旁的雪地里搜找能燃火的东西的里加鲁特和奶奶，不知所措。

“是女神告诉爸爸的？”

“不，女神不会告诉我这些。记住，如果还能回到北方，去我族的初始之地，会找到你要的答案。”

伊利觉得这听起来很像交代遗言。

“不许说了！”有些恼怒有些后怕地打断伊夫特的话，伊利立刻转身跑到奶奶旁边，赌气似的不理伊夫特的叹息。

狠狠地扒开雪，把雪块弄得到处都是。

虽然生气，但是不免担心。于是偷偷地伊夫特。

扭头看到伊夫特的瞬间，伊利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里加鲁特颇有些不屑地看着伊利。“不会是被滑倒了吧？”

再眨眨眼，又什么都没看见了。“没……没什么。”伊利结结巴巴地答。

里加鲁特奇怪地看了伊利一眼，径自到一边去捡树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