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期间的夜里，伊斯力又溜出去查看了几次，可是都没能找到米拉达的住所。不能不赞叹一声组织对米拉达保护之严密。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

是不是他向这些研究人员暴露出自己的能力，就能到离米拉达近一些的地方？

暴露，就意味着更大的危险，也许他也会被当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要见玖月。也许他太过可笑，见到一个长的像的人也当作救命稻草抓住不放。

可是他没有办法。

在那一年半的时间里，虽然总是想起玖月，但是玖月的脸，却日渐模糊，再也记不起她的样子。也许只是想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许只是寻求一丁点的自我安慰。

无法遗忘，无法放弃，他的前世。

他只是觉得身上太过寒冷，总想抓住些什么，填补空洞。

前世是玖月，此生是家人。现在，他除了里加鲁特，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想到了《死神》里的虚胸前的空洞。也许他已经成了虚，只是没有人能够看见他空虚的一无所有的洞。

这一次，他没有告诉里加鲁特。

直接找到剑术导师，对他说想要见组织负责训练生的领导人。也许是特别优待，很快他就沿着甬道走到了一个大厅里。一个混身裹得紧紧的人正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很惬意地喝着茶。

“我可以成为你们的特殊实验品，只有一个条件――让我见到米拉达。”伊斯力站在门口，试图把脊背挺得更直一些，让他看起来更加无畏无惧。

那人微微转了头过来，瞟了伊斯力一眼。

“你有成为特殊实验品的价值？”

“我是祭司的儿子。”伊斯力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特殊能力，他想要看一下这位负责人的反映。

果然，他立刻像是来了兴趣似的，把茶放下。

“你的能力是什么？”

“能够看到妖魔，但是能力不稳定。”

那人好象很满意似的，点点头。

“那么，以后你就住到研究所来吧。”他走到伊斯力面前，盯住伊斯力的眼睛瞧了半晌。“真是不错！金色的眼睛啊，祭司的儿子……应该又是个纯血……”他兴奋地在伊斯力身上掐来掐去，一边喃喃地念叨。

“我希望还住在训练生的房间里。”伊斯力并不想和里加鲁特分开，毕竟，里加鲁特是他最后的族人。

但是面前的人根本没听见。“啊啊，我的实验计划要修改！一定要修改！”说着，他自顾自地摸着下巴向另一条走廊走去，好象完全忘记了伊斯力的存在。

伊斯力颇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沙利叶大人的意思是要你跟上去。”他身后的导师轻轻推了他一把。伊斯力冲他感激的一笑，然后小跑着追上已经快要看不见影子的那个研究狂。

转头看导师时，他看见导师眼中的些许悲悯。

那个实验狂沙利叶一路上走的急匆匆，直接导致伊斯力的小短腿一定要提高频率才能勉强跟上。沙利叶边走，还边念叨着什么，伊斯力没听清。

金色的眼睛，纯血。伊斯力努力的思考着这些的事情之间的联系，感觉好象想到了什么。米拉达也是金色眼睛，是不是说米拉达也是北方的少数民族？而且他自己的眼睛只是琥珀金，而米拉达的是纯正的金色，难道这跟血统有关？

渐渐的，空气里药水的味道越来越浓。伊斯力不停地左顾右盼，希望能看到米拉达。可惜大部分的房门都是关闭的。沙利叶在进了实验室之后就一直不停的写，让伊斯力在旁边站着当雕像。

伊斯力正迷茫着，一个女人走到他面前，脸上有着和煦的笑，让伊斯力对她的警戒降低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

“伊斯力。”

“嗯，好名字。”女人笑，微蹲下身跟伊斯力说话。“我叫苏菲，是沙利叶的助手。”

伊斯力确实是个好名字，在北地语里，是希望和健康之意。他的伊夫特爸爸要求很低，只企求典伊女神不要收回自己儿子的生命，只希望他能够健康地活下去。

“我要见米拉达。”

苏菲有些吃惊：“你认识她？”

伊斯力点点头。

“啊，那我就带你去吧。不过她一直不肯配合我们，接来了之后一直不肯吃饭啊。”

伊斯力沉默地跟在苏菲身后，看着苏菲打开了一间房间的门。

米拉达就被绑在床上，两只眼赤红地看着苏菲。腕上好几道两寸多长的伤口，显然不是别人为了折磨她才这么做的。再加上额头上一道道缠绕的绷带，很容易联想到她在此地的挣扎。

“唉，真是不好意思。”苏菲解释。“我们也是被迫才把她绑住的。”

伊斯力点点头，苏菲很识趣地出去了，顺手还带上了门。

伊斯力突然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许多话堵在胸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好看着米拉达，讷讷地说不上话。

米拉达扭着头，盯着伊斯力看了半晌，突然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立刻就让伊斯力有了勇气。一步一步蹭到米拉达身边，把绳子解下来，让米拉达能够靠着墙坐起来。

“为什么要自杀。”伊斯力不知道为什么，出口的话竟然带着怒气。

多么可笑，明明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让她被抓――尽管他不松手，她也一样会被抓。这样的他，有什么理由对她生气？

“我不想变成怪物。就算是死，我也要用人类的样子死去。”

在伊斯力的印象里，米拉达是个只会哭的大小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

“……我是喀则族的。”伊斯力默了半天，才丢出这句话。

“啊！”米拉达很吃惊似的，把站在一边的伊斯力拉到床上坐着。“好久没有看到族人了，你是逃难到南方来的吗？”

“嗯。族里只剩我和里加鲁特两个人了。”因为害怕说出自己是北地来的会招来麻烦，所以即使是在和米拉达一起行动的一路上，三个人也并没有很深的了解。

“我是从家乡被他们抓来的。”米拉达说着皱了皱眉。“他们到族里，说是要带我们到南方去。有几个族人信了，被他们带走，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他们再来，族人很生气，要他们交出他们带走的人，他们交不出来，只说族人在南方过上了好日子。族长就下令把他们打出领地……我本来以为他们不敢再来的，没想到在出门不远就被他们抓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们要把我改造成妖怪……”米拉达抱紧了双臂。“我绝对不要做妖怪……如果逃不出去，我就死！”

“你别害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伊斯力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