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讲到屠金在赵良臣的调教之下,历时三个月勤学苦练终于到了比试之期。来得比武场上,辎重营众人对屠金的鼓励更是让屠金心中感激异常,心中更是打定主意,无论为谁,他今日一定要拿下周书,故而一上台便与周书摆开了架势。
周书见得屠金摆着架势,倒也颇有几分像样,但是他心中还是藐视着屠金,任凭赵良臣再怎么强,总不至于三个月就能训出一个赵良臣来。想到这里,周书也是在注视了屠金一会儿之后,缓缓的拔出自己的立马刀来,单手握着,满脸笑意的冲着屠金做了个“来吧”的手势。
屠金见状,也没有想过礼让,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后生小辈,这么难得的机会岂容错过,于是低喝一声“得罪了”便挺枪上前。一上手,屠金便是一招“直捣黄龙”,直刺周书前胸,下手犀利、毫不留情,更不顾周书的礼让之谊。
周书见得屠金挺枪刺来,脸上还是笑意盈盈,跨步横马,双眼紧盯着枪头。待到枪头离自己的身子只有一两分的时候,猛地挥刀砍向屠金握枪的手腕。
屠金哪想得周书一上来便是这种无我无人的招数,心中也是一惊。虽然长枪在手有五尺余,但握过盈尺才能使出全力,而且自己双手握着长枪一前一后,前者距枪头仅有三尺多一些,后者离枪尾过一尺。也就是说,屠金手中的长枪其实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是安全的,而周书手中那立马刀却是有四尺来长,若是被劈得实了,不但自己的一支手臂要当场断掉,而且周书还会毫发无伤。想到这里,屠金也是招随意变,前手下压抢身收回,后手退握枪尾直刺。
周书见得屠金单手使枪刺向自己,但是枪身却是向下而来,直刺自己腰腹。此时自己展臂立劈,腰腹空挡大开,回刀来格却已是不及,也是心随意动。只见周书手腕一翻,化立劈为竖提,直砍屠金枪身。
周书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屠金除了弃枪而外,别无他法可以挡住他这一刀。要不然,那木制枪杆怎敌自己立马刀这一劈,定会断成两截。屠金失了兵刃,就好像良将少了兵马,空有无穷志向,那又能如何?
此时场上二人变招,场下靠前的众人更是瞧得分明,均是忍不住为屠金担忧。特别是刘方,此时已没了以为屠金会给自己长脸的想法,他哪想得周书还有这么厉害的手段,接着暗自骂赵良臣居心叵测,不要屠金以前锋营的身份参战,而是以辎重营的身份出战,摆明了是要让屠金往自己脸上摸黑。不过他还是期待着屠金有什么能反败为胜的后招,上次都能坚持那么久,这次总不会这么不济吧,但他随即又想到屠金这三个月一直跟着赵良臣在一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正在刘方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见得屠金收回的手一把拍在枪尾之上,整把长枪一下子便往上挑向周书咽喉,而周书手中的立马刀已是斜着划了开去,收刀已是不及。刘方见状正想欢呼,突然见得周书双脚着地,身体后仰,险险的避过。
刘方的惋惜之声还未发出来,便听得右虎翼阵中传来阵阵喝彩之声,显是为周书刚才的招式道好。刘方心中一急也是跟着喝彩起来,却是为了屠金能在情急之下想到那样的奇招而道好,辎重营众人听得刘方叫好,也是跟着附和了起来。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此时便能见得一二,在教场上的其他方阵,不管是见得着周书与屠金比试的还是见不着的,在右虎翼和辎重营两帮人的带领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紧跟着便扬声喝彩。
当然坐在比武台前最近的几位钟岳等人脸上也是浮起笑容,钟岳更是与赵良臣交首而谈,其他各营统领也是窃窃私语开来。
在阵阵喝彩声中,周书与屠金二人又是对峙而立,屠金面无表情,周书虽是脸上含笑,但心中却也是不再小觑屠金,他终是明白赵良臣为何看重屠金了。这小子不但臀力不小,而且机智也算了得,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竟也能想到那样的奇招。
周书虽是想到招式可能是赵良臣教的,但他知道招式毕竟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没有一个会用招的人,再好的招式都不能起到作用。所以在暗赞屠金招式新奇之余,周书更看重屠金那种临危不乱、以攻为守的沉着和冷静。最好的防御便是进攻,这是周书一向崇尚的信条,尽管赵良臣等人不这么看。
战局上虽是平分秋色,但周书却自认吃了一点小亏,双手缓缓的握起立马刀,竖刀胸前,双目紧盯着屠金,作势欲扑。而屠金经过刚才的一番过招,虽然那也是瞬息之间的事情,也是升起一丝自信,这周书也不过如此,更是双目凝神,单手负枪,立马分蹬,准备迎接周书接下来的进攻。
只听得周书一声大喝,挥刀冲来,屠金也是紧接着大喝一声,提枪迎上。
比武台本就不甚宽广,屠金和周书二人刚冲得几步便兵刀相交。一个四尺长的立马刀,一个五尺余的提点枪,一个招式相交互,一个脚法互盘错,立马刀与铁枪头相遇时更是发出不绝于耳的铿锵之声。
虽说是一寸长一寸强,但屠金心里很是明白,其实不然。尽管自己的提点枪比周书的立马刀长出一尺有余,但枪身是木,刀身是铁,且能硬碰得?而且还得时时注意周书刻意的硬碰硬,想要将自己的长枪变成短棒,故而是处处受限,渐渐的现出败相。而且周书这人,臂力过人,加上那把不知道多沉的立马刀,每次刀枪相遇,屠金都感到自己所承受的力道无穷,为了能化去周书的力道,使长枪不致折断,屠金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化解周书的狂劈乱砍。
见此情况,屠金是越战越心惊,自己是空有满脑子招数套路,却是统统使不出来,只能是使尽浑身解数来化解周书的力道,这样下去,一旦自己力道不济或是稍微一个闪失,便是自己弃械认输的时候。这时,屠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选择斩马刀而是选择了提点枪呢?
屠金的心神一乱,招数也就出现了破绽。只见周书又是一刀劈来,屠金立即举枪来挑,但因心中杂念太多,一时竟挑了个空。眼见周书手中的立马刀迎面就要劈在头脸上,屠金只能是纵身往后跳开,想要避开这虎虎生威的一刀。
可是他刚跳起身,便听得辎重营方阵中传来一阵惊呼,屠金知道坏了事。在空中扭头往身后看去,自己整个身子竟已在比武台之外。屠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书竟将自己逼到了比武台边上,此时若是自己摔身比武台下,胜负立分。想到这里,屠金急中生智,双手握枪直插比武台下,旋身卸力。
只见屠金整个人绕着提点枪飞了一圈又转回台上,但周书一刀劈空之后,又是举刀劈来。此时屠金已是无计可施,只能是双手一松,就着比武台滚到周书身下,抡起一拳便击在周书腋下。
周书追上来这一刀,只是逼迫屠金下台,自己轻松取胜也就得了。故而没在刀上用力,而且自己身体也是门户打开,哪想得屠金这般顽强,还一拳打在自己腋下软肋上,着实不轻。手中四十余斤重的立马刀再也提不起,“咣当”一声也是掉在比武场外,而周书整个人则是蹬蹬蹬在比武场上后退了好几步。
辎重营等人一见得屠金自绝地生还,还抢得一个头筹,立时便呼声震天。其他军阵的军士好不容易才见得一场这么精彩的比武,也是附和声震耳欲聋,只有右虎翼阵中默默无声。
周书在站定之后愤恨的望了屠金一眼,几分愤怒几分后悔,早知道这小子这么不知好歹,就该一刀劈了他。随后周书又见得坐在前排的钟岳等人交头接耳,好似都在夸赞屠金一般,心中更是难受,怒吼一声又是冲上前与屠金肉搏起来。
再说赵良臣见得屠金就要飞身落出场外,也是心头一紧,周书这老小子可是个直性子,若他要是真的赢了,非得缠着自己给他当马骑不可。兴许钟大哥会帮着说几句,免去这一节,但自己岂不是失信余人?随后又见得屠金急中生智的没有立败当场,这才放心了几分,可是在见得周书一声怒吼便冲上去与屠金肉搏,赵良臣不禁又担心起来,周书这次可是动了真怒。
就不说他那天生过人的神力屠金守得住受不住,但是周书一发怒便什么也不顾的脾性也是件很头疼的事情。再说周书这人,很是一员猛将,虽说武力不是最强,但他在战场上那股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气势便已勇冠三军了。只是他有个不好的脾性,爱怒,受不得激,而且发怒之后下手部分轻重,曾有一次在盛怒之下一拳打死传令兵的事情。赵良臣见得周书这般模样,初时还觉得屠金那一拳情有可原,但此时却埋怨起屠金的莽撞来,赵良臣何尝看不出来周书是礼让在先呢?
正在赵良臣担心周书发怒之后不可收拾的时候,比武台上的屠金与周书已经噼里啪啦的打将起来。此时二人就像是红了眼的公牛一般,也顾不得身上疼痛,更不管是打在对方的铠甲上还是肉身上,有招使招、有式使式,只顾着往对方身上招呼。一时间,见招拆招已不是目的,出奇制胜也不是谋略,周书与屠金二人比拼的便是如何在挨揍的同时揍对方。
这样以来,局势就很明显了,周书怎么说也是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大大小小的战役不知道打过多少,屠金的拳头虽是有力,却是对他造不成能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伤害。再看屠金,身上虽是没有明显的伤痕,却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屠金的落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或许是天上的太阳也见不得这种毫无章法的比武,羞怯地躲进厚厚的云层当中去,天,一下子便阴沉沉的了。
场下的人知道局势,场上的屠金何尝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定是毫无取胜的机会。可是此时的周书却像是疯了一般,丝毫没有给屠金喘息的机会,雨点般的拳头唏哩哗啦的一直落在屠金身上。初时屠金还偶尔有几次还手的机会,到后来,周书的动作越来越快,也不计较准头,屠金顿感连招架都成困难。但是屠金却是不愿认输,他还有好多兵刃没使完,就连先前的提点枪法也是没使得完全,若就这般输了,岂不是辜负赵统领的一番心意,而且这样一来完全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
想到这里,屠金计上心头,本着实打实的挨上周书一拳,自己到旁里的兵器架上取般武器来再说。于是,屠金瞧准机会,看得周书一拳袭来,转身硬挨一拳,借力径直朝着兵器架扑去。
话说周书这一拳好生厉害,直打得屠金眼冒金星,浑身欲裂,更是引得屠金腹中疼痛。立时,屠金顿感气血翻腾,紧接着便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要喷射而出。屠金哪能表现出自己受伤不轻之状,硬憋一口气之后,生生将满口鲜血咽了下去,真是难受之极。
屠金还来不及拿起兵器架上的兵刃,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高声唤道:“使不得!”
屠金猛地听闻这声高呼,转头看时,只见周书正满脸怒气的朝自己冲过来,而那声高呼则是发自周书的身后,本坐在前排,这时已站起身来的武馨。屠金也不及想道谢言情之事,见得周书这般冲过来,一副拼死搏命的样子,随手抓起兵器架上的一支短戟。这时,又是听得一声“使不得”,屠金识得这声音,正是赵良臣。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屠金刚把短戟举起来,想要格挡周书的拳头,赵良臣已经挡在了周书身前。原来赵良臣见得屠金摔落兵器架边上,还道是他已然落败,但后见得屠金悄然拿起短戟,而周书却是不觉,这才知道原来是屠金耍的小手段。一时也是气急败坏,但情急之下也不及去追究屠金什么,生怕惹出一场血腥来,于是这才边大喊“使不得”,边纵身来阻拦周书。
虽说赵良臣与比武台上二人相距有七、八丈远,而周书与屠金却只隔着丈许的距离,但赵良臣还是抢先一步拦在周书身前,一手作势阻止屠金,一手作势阻止周书。但周书冲劲实在太大,屠金只感到身子一顿,接着便是一阵暖流淌过身背,那不是鲜血是什么。抬头看时,却是赵良臣的一手握着短戟,用身子来挡住周书,故而屠金手中的短戟没有伤到周书,却是伤了赵良臣。
其实,赵良臣本没必要这么做,他只需用力推开周书也就得了,可他却有他的苦衷。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周书会怎么看他,士兵们会怎么看他,而且他也很自信,若自己不出手,在屠金伤了周书之前是没人能看到或是猜出屠金的小动作的,到时候伤了周书那又该如何收场?
赵良臣的出现在屠金眼里,那只是眼前一花的刹那,赵良臣与周书等人的离去也只是迷迷糊糊中的事情。其间众人是怎么散去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眼神,还有什么人在自己身边说过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屠金都不记得了。直到一场绵绵秋雨浇醒屠金,他才发现,宽阔的教场上已只剩他一人。
秋雨,屠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秋雨如同冻雨一般冰凉,一直凉到了心底。屠金站起身慢慢的回营去,一路上见得好几队巡逻的军士,均是用一众异样的目光瞧他,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难道坐以待毙是自己在那时候唯一的选择?
屠金刚进账,便觉得帐内暖意融融,可是在帐外和听得的说笑声在他进账之后便消失不见,屠金埋着头走到自己的铺位前坐下,不要去看,他也能感觉到众人看他那灼人的眼神。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
一宿无眠,听了一夜风雨。
一个名目,对!只需要一个名目,屠金裹起自己的铺盖,朝着傀儡营的驻地走去。游戏,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这就是一场游戏而已。
屠金暗自的想着,自己在别人的眼中算什么?不择手段的小人,还是卑鄙无耻的地痞?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用自己的眼光来看待自己?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去理会别人的看法?
不知屠金会有什么样的际遇,也不知这场未分胜负的比试会给屠金带来什么样的命运,更不知军营中人又会怎样看待、对待屠金。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