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屠金假死被罗旋和齐双二人密谋抬到军营外去毁尸灭迹,哪想得天雨路滑却不慎将屠金的尸身丢得不见踪影,罗、齐二人在遍寻无果之后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惶恐,回了军营。然而屠金则是在秋雨的帮助下,侥幸自阎罗王手中捡回一条命来,虽是浑身疼痛,分不清南北,但在休息了片刻之后也是踉踉跄跄的赶回军营。
屠金撩起帐帘,见得一干人等均已睡熟,罗旋则躺在最里的席上。只见屠金径直走到罗旋的身旁,揭起罗旋的被褥,双手握住一把不知道从哪儿的来的尖刀,一使劲儿,表情愤恨的往罗旋的胸上插去。
正在此时,罗旋一下子便惊醒了过来,睁眼便见得一把尖刀插向自己的心房,扬起便是一脚踢在屠金的背上。屠金显然没料到罗旋此时会醒来,一时没注意,便被罗旋踢翻在地,手中的尖刀也是险险的划过罗旋的前胸。罗旋陡感胸前一凉,还到是自己受了伤,低头看时,却是刀尖划破了衣衫而已,所幸并未伤及肌体。
罗旋立刻便站起身来,自旁里找出一把长刀握在手中,盯着正慢慢起身的屠金。只见屠金慢慢的直起身子,浑身稀泥,面目全非,但罗旋分明在屠金的眼中看到了仇恨,而且在屠金躬身起来的时候,罗旋还发现屠金的脑后还渗着鲜血,沿着脖颈滴在地上,其状甚是诡异。
罗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小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怎么可能是这般模样?按照当时的说法,人一旦死了,他的灵魂也就在瞬间定了型,也就是说一个死人、一个鬼的容貌就是他死之前的瞬间的外形,罗旋清楚的记得,屠金死时怎么会是满身稀泥?
但若说屠金是人的话,这又分明说不过去。当时自己分明探了他的鼻息,没有半点呼吸,这小子怎么会还活着?再说,若现在这小子是活人的话,怎么可以流那么多血,此时罗旋见得屠金自后脑上渗出的鲜血已是顺着满身泥浆留下,在地上已是积了一汪,而且丝毫没有停住的意思,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受得住?
于是罗旋有些惊惶的问道:“你是人是鬼?”
屠金听得罗旋这么一问,冲着罗旋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而是迈动着脚步,一步一个鲜血脚印的走向罗旋。虽然屠金手中的尖刀耷拉着捏在手中,但罗旋此时已是胆战心惊,传说中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难道这真的是那小子的鬼魂,来寻自己报仇来了?
“你……你不要过来。我可不管你是人是鬼,照近了便是一刀!”一想到此时的屠金竟是个鬼魂,罗旋便一下子没了底气。不但说话舌头打结,就连握着长刀的双手都在颤抖,双目更是紧紧的盯着屠金的眼睛,那是没有神采的眼睛!
可是屠金并没有听罗旋的话,就此停下来,而是步步紧逼的靠近了罗旋,而且还是那一脸好似不会变化的坏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屠金走得很慢,他的每一个脚印都染满鲜血,血红的可怕,他手中的尖刀上也是在滴着鲜血,不知道是谁的。
罗旋望着屠金,终是想起该叫同帐的兄弟们起来帮忙,但是无论他怎么叫,那些家伙却像是死猪一般,丝毫没有被吵醒,连一个翻身的都没有。罗旋边提防着屠金的进攻,边往平日里耍得好的小孟席边靠去,狠狠的踢了小孟一脚,唤道:“小孟,快起来。快!”
可是当罗旋收回脚的时候猛的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脚上禁沾满了鲜血,小孟出事了!这时罗旋的第一个反应,趁着屠金离自己尚有四、五尺,罗旋连忙矮身将小孟翻过来,一瞧之下更是魂飞魄散,原来此时的小孟已是一具没有头颅的死尸,他身下更是淌着一汪鲜血,故而罗旋脚上才会沾上这么多鲜血,难怪喊他他也听不见。
此时的罗旋心中一惊,难道是屠金杀了小孟,再想到其他人,自己这么大声的说话,总不至于他们也听不到吧,难道……罗旋再往其他人看去时,他的心一下子便凉透了,原来在帐中各人席子之下,均是渗出汪汪鲜血,正慢慢的连成一片,朝着自己逼过来。这下子,罗旋是彻底吓破了胆子,同帐十人,除了自己一个人外,竟统统被屠金在睡梦中杀了!
罗旋再看屠金,只见屠金脸上的坏笑依旧,却是那么恐怖和邪恶。难道自己今日也在劫难逃,想到这里,罗旋不禁握紧手中的长刀,拼命的挥舞着,并大声的呼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进得帐来搭救他。也就在这时,屠金已是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了罗旋,罗旋身后已是绷紧的帐幔,再无退路。
在此生死交接的时候,罗旋急中生智,挥着手中的长刀向身后的帐幔砍去,可是那帐幔就像是一张韧性十足的牛皮一般,不,应该说是传说中的天蚕丝一般,一把普通的兵刃却是奈何它不得。屠金身上的泥臭越来越浓烈,满屋的血腥更是让罗旋万念俱灰,只得转过身来,不住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口中连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可是屠金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邪恶的笑着逼近。罗旋也顾不得那么多,挥刀便朝着屠金的脑袋砍去,可是,屠金走路虽慢,但是身手却是一场敏捷。罗旋一刀砍来,也不知道屠金如何动作,竟是一把抓住刀刃,罗旋手中的长刀竟是砍不下去,又抽不回来。正在罗旋焦急异常的时候,突然见得屠金咧嘴一笑,另一只手握着尖刀便刺向罗旋的心窝。
此时罗旋已是避无所避、躲无所躲,只能发出临死前的最后一次呼喊:“不要!”
就是这一声,罗旋一下子坐起身来,原来是一场梦啊,不过罗旋却已是被惊得满头大汗。再瞧瞧周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还有人在说着些呓语,地上也没有鲜血,更没有屠金。
幸好只是一场梦而已,罗旋忍不住抹了一把汗。这时罗旋的眼睛瞄到小孟的席上,只是空空而已,正欲吃惊,突然又想到小孟跟着司马南去打探消息去了,这才将一颗不安的心放下。正在罗旋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见得帐帘外现出一个人影,罗旋正在疑问此时是什么时辰了,是谁站在帐外的时候,突然见得帐帘被揭起,火把的映照中,瞧得是满身泥浆的屠金进来,罗旋惊得“啊”的一声大叫,此时才真正从梦中醒来。
罗旋坐起身来,满身汗迹遇着冷风,冷得他禁不住打了个战,在看四周,却是如同梦中的景象一般。鼻中依旧是满帐的酒气,耳中有人也恰好正在说着呓语,再看小孟的铺位,依旧是空空而已。一切真如梦境一般,罗旋一下子就蒙了,到底此时的自己是在现实当中还是依然在梦里?罗旋想到了一个最寻常的办法,他狠狠在自己大腿上一拧,痛得他差点大叫出来,罗旋确定,此时的自己确实是完全自梦里醒来了,因为他还听到了帐外的细雨之声,赤着的膀子也是感到丝丝寒意。
回想起刚才的梦中梦,罗旋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都怪自己早在日里的时候将屠金的尸体藏在自己的被褥下,定是沾染了不少尸气,故而才引得噩梦连连。于是乎,罗旋也顾不得冰凉,起身便要到小孟的铺位上去睡。可是罗旋刚展开小孟的被褥,却是不知为何地再往帐帘处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将罗旋吓得半死。果真如梦里所见,在帐帘外站着一个人影,瞧那身形,确实与屠金一般无二。
罗旋一下子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真的再也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到底自己这一场梦里有几重梦啊?这个梦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次,罗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个耳光,一阵刺痛袭来,罗旋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可是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痛不痛,而是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帐帘之处,只关心那个立在帐帘前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屠金?
终于罗旋发现营帐外的那个人影动了,而且他还见得在帐帘的一侧已伸进来一只满是泥污的手,罗旋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身子更是不住的后退。当帐帘揭开的那一刹那,罗旋只感到胸口里一阵血气翻腾,两眼一黑,竟昏死过去。
原来,此时进来的正是在山上被秋雨救醒的屠金,他踉跄着,一路跌跌撞撞的下得小金山。说起来,此时已是凌晨寅时将尽,岗哨们也松懈下来,巡逻们更是困倦而眠,故而屠金这才没有惊动任何人的自后山进得军营。一路上屠金虽是头痛得厉害,但还是依稀记得自己被分配到傀儡营的事情,但具体被安排在哪个营房却是记得不甚清楚,在找了好些个营房之后,终是找到了一个与记忆中相符合的营帐。
可是,屠金站在营帐前,却又有些觉得不像,所以罗旋才见得屠金映在帐幔上的影子没有动弹,那是屠金在想琢磨到底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后来屠金终是打定注意,不论是不是,先进得营帐再说,故而才撩起帐帘往里走,说来也巧,恰好遇着罗旋惊魂梦醒来,一见得屠金进账,一时血气上涌,便晕厥了过去。
屠金进账时,也是在帐外的火光映衬下瞧见了罗旋,但此时的屠金已是虚弱的脱力,而且头也昏得厉害,也顾不得什么,见着罗旋空出来的铺位,浑身沾满泥浆的衣物也不及脱去,一下子便栽倒上去,昏沉沉的睡了。
屠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骚乱之声惊醒的,当他睁开惺忪的眼睛时,见得有好些人正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那些人见得屠金一醒来,刚才还在评头论足,一下子便住了声,表情尴尬的凑到一旁去了。屠金再旁一旁,一大群人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吵醒屠金的那阵嘈杂声便是来自他们当中。
原来这一帮人均是帐中之人,昨天日历偶尔听得帐中要来人,可昨夜喝酒喝得甚晚,回来时也不曾注意,今日一醒来却见得帐中多了一个满身泥浆的家伙,细看之下竟是日前与周统领比武的屠金。先前对屠金评头论足的那群人,便是在猜测屠金来历,为何会是这般模样,还有就是在议论屠金那让人恶心的习惯——满身泥浆还和衣而睡,难怪他会被去了身份。可真是,钱财如粪土、功名似浮云。又可谓:此一时、彼一时,日前还在羡慕屠金的际遇,此时却是心中恣意蔑视屠金的存在。
再说那边围成一圈的、喧腾嘈杂的众人,他们此时正在掐罗旋的人中,希望能救他回来。起因则是有人醒来之后,发现罗旋只穿着个底裤,上身赤裸地躺在小孟的铺位上,而罗旋的铺位上则是躺着一个满身污泥的家伙。众人自是不解这是为何,便要想唤醒罗旋问个究竟,不想罗旋却是怎么唤也不醒,再一摸罗旋的身子,竟是冰冷透凉,若非罗旋尚有呼吸的话,定有人已经往上报了。
屠金望着那群人的背影,那群人却没人注意到屠金已经醒来,还在大声地呼唤着罗旋醒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一声悠长的抽气声,罗旋终是苏醒过来,众人一下子便笑了起来,嘘寒问暖的声音更是不住。然而罗旋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拨开挡在他与屠金之间的几个人,一看屠金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望着自己,又是大呼一声“鬼呀!”起身欲逃。
众人见状,昨夜回来时罗旋已然不在,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受了什么刺激?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光天化日,就算是真有鬼也是不惧,更何况这军营中从来就不曾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发生。何来鬼怪之谈?众人一边安慰罗旋,一边顺着罗旋的目光望了望屠金,虽然此时太阳不甚明媚,但还是能瞧见屠金淡淡的影子,决然不是鬼的。于是一众人又是百般劝解,可是罗旋却是不依不饶的叫闹着,众人没法,思量罗旋昨夜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于是便随便提起一件衣衫给罗旋披上,引着他出去了。
除了营帐,见得明媚的阳光,暖和的感觉终是慢慢地将众人的劝解融进了罗旋的心中,罗旋终是慢慢的相信了自己的话,又在众人百般肯定这不是梦境之后,罗旋这才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
这时,罗旋远远的看见齐双走了过来,连忙吆喝齐双过来,也不及将一干心事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要求齐双进账去看一看,瞧瞧屠金是人是鬼。当然,罗旋并没有将昨日之事说出来,明白人对明白人说话,也没有必要说得这么透彻!
齐双一听,心中也是一惊,但齐双这人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其实鬼怪之说齐双本人是不甚相信的,然而但一直支撑他这种想法的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所谓人不犯鬼、鬼不犯人,此时齐双心中怎能不有个小疙瘩?小疙瘩是有,但齐双认为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鬼怪作祟,于是狠了心,一头便钻进了帐去。
众人瞧得罗旋这般模样,心中虽然好笑,但也不好发作。但却在事后说起这事,暗地里给罗旋起了个外号——裸鬼,结果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裸鬼”也变成了“罗鬼”,取代了罗旋的真名。
不一会儿,罗旋见得齐双笑呵呵的出来了,也不介意别人听得到听不到,张口便说:“那小子没死!”说完,又是补充了一句道:“真是命大!”
围在罗旋身旁的众人压根儿就不明白齐双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事后知道之后也是忍不住说屠金的命大,于是,屠金在与众人混得熟了之后,也是多了一个外号,叫“屠阎王”,就是说他命大得如同阎王一般,自己可以做得主。罗旋初时还不相信,后来也是亲眼看见了屠金的影子,又是见得屠金对着刀面哈气也有水珠,这才相信了下来。但罗旋一旦相信了屠金没有死的事实,却更加怀恨屠金,说屠金故意这般装死来捉弄自己。
这天下人的事,怎么能说得清楚呢,你让他一寸,他总是会进你一尺!
事过几天,屠金的伤势好了,罗旋的噩梦也散了。屠金便向罗旋打听叶林的事情,可罗旋哪里知道叶林后来怎么着了,在屠金晕厥之前,他便已经晕了过去。但是罗旋却有板有眼的说起叶林被杀的事情,说什么叶林后来遇着一个拿大板斧的家伙,先是被一板斧削去脑袋,接着又是被一板斧劈成了两半,接着便被那家伙拿了尸体去喂狼。
听得罗旋惟妙惟肖的描述,屠金虽是心碎,但也是相信了几分,剩余的几分不信,屠金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毕竟……他到绝命谷时,那已是人走茶凉之后的事情了。
不知叶林是否果如罗旋说的那般,被一众黑衣人剁得支离破碎,什么都没有剩下;也不知罗旋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更不知屠金在听闻有关叶林的噩耗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他与罗旋等人的关系在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之前钟岳派出去打探金国人消息的那帮人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