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校外驰过一道鲜亮黄澄的车影，倏地一下穿过温职院，来到了温师院门口。时值放学期间，师生们正在校内自由活动，当这辆不速之车窜入眼帘，在场众人不禁全部呆立，好像均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柳映江、苏芸正掂着一摞厚厚的教材，送去教室。看见车后,苏芸也被迷住了，柳映江见那车身低矮，问：“ferrari？”苏芸猛一回头，奇诧地说：“什么ferrari，是lamborghini啊！这你也认不出来？”柳映江揉了揉眼睛，说：“看不…清…楚。”

苏芸怔了一下，立时想到了怎么回事，惊叫：“不好，难道你得了近视？”“why”苏芸一急之下想不起近视的英文，匆匆再看了一眼lamborghini，急拉着柳映江向眼镜店奔去。这辆lamborghini也是意大利名车，不过比ferrari产量更少，在国内名气也淡了些，可论品牌绝不在ferrari之下。苏芸曾在网络上见过，这还是首次亲见，可一想到柳映江的眼睛，却再没心思欣赏这件与己无关的事物。车内出来一个年青人，一身名牌装束，正是锦越集团的程家强。他打量了一下校园，就向校长室走去。

做了测光之后，柳映江果然患了近视，左眼250度、散光50度，右眼275度、散光25度。柳映江苦笑一下：“现在…老…觉得…眼睛…不舒服，没想到…已…经…这么…厉害。”苏芸瞪了他一眼，知他所以视力急降，是因为入学之后着迷中文，看书写字的时间太多，嗔斥：“我知道你想学中文，可既然来到这里，爷爷又对我叮嘱好几次，自然会好好帮你，又何必这么心切？”柳映江轻轻扭过了头。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太多神秘的气息，可若他不想说，任谁也撬不开嘴巴来。近视对一般人而言，问题并不算大，可对于运动员，尤其是足球运动员，这个缺陷几可致命！苏芸心中着急，却一时没想到，只要佩戴隐形，仍可照常比赛，这种球员并非毫无先例。

柳映江配了一副眼镜，笑嘻嘻地戴了起来，更显得文质彬彬，说：“好看吗？”苏芸正没好气，骂道：“好看你个头啊！大近视，看你以后怎么踢球！”柳映江饶有深意地看着苏芸，刮了刮她的面颊：“别…担心…我没…事的。”苏芸小嘴一翘：“我才不会担心你呢！”

高老师接到了校长的急电，只好立即来到了校长室。程家强微笑一下，伸手与他一握：“高老师，久仰大名啦！”高老师并不识得这个衣装华贵的年青人，礼节性一笑：“你好。”校长连忙介绍：“这位就是锦越集团的少总，也是本次足协杯的赞助！高老师啊，你的面子还真大，人家可是专程冲你来着！”高老师脸色微变，正自揣测这人来意，却听程家强开口：“久闻高老师的名头，当年的市队大明星，说起来，连我爸都还是您的球迷呢！”

高老师怔了一下，说：“早年的小打小闹，也没真带队弄点名堂出来，唉，不提也罢。”“呵呵，当时市队整体不济，大家都说是拖累了您呢……”高老师摇了摇手：“这些话不要说啦，没啥意思。请问程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呵呵，当年的健将，今日成了资深教头，温师院有您来带领，本次足协杯，恐怕旨在夺冠了。”“哪里，重在参与，只想让这班学生热闹一下。”“只是热闹一下，就能轻易打平农行吗？”

唉，昨日锋芒太露，果然招来了注意，可是也不值得这样的人专程跑一踏吧？高老师轻轻笑说：“这帮孩子很努力，打得确实超乎水平，才侥幸逼平了。”“哦，可在我看来，还是温师院手下留情了呢。至少……那个7号没有上场。”高老师心下讶然，他昨日所以庋藏柳映江，就是因为农行引来的关注太多，哪知事情还是捅透了。却见程家强笑咪咪递来他的手机，正在播放一个视频，居然是前日对抗温职院的那场比赛。原来当时竟有他的球探，将柳映江的技术录了下来。

高老师沉思一下，微笑道：“不错，该生正是我手中最大的王牌。程先生莫非想要挖到锦越，去打乙级联赛？”程家强大吃一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虽然严捂消息，毕竟还是瞒不过这个温州足坛的名宿，并一下子道破自己此行之目的。“呵呵，看来您还是相当关注温州的足球事业哪！”“那是，毕竟吃这一行的饭嘛。”“好吧，明人不说暗话。本次足协杯，我也不会要求什么，只希望杯赛之后，无论是锦越赢了，还是温师院赢了，我都希望能把柳映江招入球会，除了他，请您也一并过来！咱们一起努力，为家乡的足球创一番事业，不知意下如何？”

校长呵呵笑说：“老高啊，程少总都和我说明了。放心，你仍是这儿的老师，本来的待遇一点不少；那个柳映江的学历，也不用担心！程少总真的很有诚意，会付一大笔的佣金给你们两个。”两个？是连上你一共三个吧？高老师暗笑一声，也不点破，盯着程家强，说：“我老了，带带一班学生还可以，在职业级的球会，恐怕起不了大作用。至于柳映江的事情，这我可拿不了主意，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呵呵，老人的经验，才是最大的本钱。这样吧，您先考虑一下……”程家强摸出一张合同，轻轻摆在高老师面前，“这是锦越为柳映江列出的合同。您知道，足坛的转会，那是由经济人办理的，柳映江大概没有经济人，可听说他是您从美国引来的。不管怎样，我就将您当作经济人啦，谈成之后，您和这学校各拿10万！怎么样？”好家伙，光是介绍费就能拿到10万，和足协杯的冠军奖金一样！而那张合同的签字费是――整整100万!

高老师、校长均是目瞪口呆，这个年青人是认真的吗？不过就是看了一场录像，就敢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虽说足球是烧钱的运动，但这也太过头了些。

程家强见二人面上出现了意料之中的表情，不禁笑了，先呷了一口茶，说：“您知道我为何喜欢足球吗？”高老师：“世上喜欢足球的人太多了，理由也太多了。但程先生这样的人，坦白地讲，还是看中营利才对吧？”“说得好！什么为国争光，为市争光，都是吃饱了撑着的人，在吹吹大气，这个世上，也只有钱才现实。”高老师唉了一声：“那也没错。”

程家强微笑说：“创一支球队，其实和炒股票、买房产是差不多的，识人识势，眼光和决择都特别的重要！兵法云：‘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大家都意识到有好处的事情，通常也就没有好处了。对于柳映江，虽有一些风险，不过玩得刺激一些，也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肯定！”有些话，看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同样的话，在某些人嘴里说出，是吹牛；在某些人嘴里说出，是玩笑；可还有一少部分的人，说出来后，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震慑力。

“然而，足球比起股票、房产来，又是不一样的。后两者玩得再好，赚得再多，也只是让人羡慕而已。而足球就不同了，若能取得佳绩，不但让人羡慕，更加让人尊崇，享受的是一种英雄般的待遇……尤其是在一个没有英雄的城市，这种效果，无疑是空前的！”

程家强自幼便浸淫商道，兼之天资过人，行事之大胆，决思之果断，势若风雷厉行。于商界早有人言，他日成就，应当远胜其父，让锦越愈发晟彩。此言或有夸浮之嫌，但无风亦难起浪，说他富有发展潜力，那一定不错了。而所求渠道，就被托之足球。在温州，足球仍是一个梦幻的词汇，市民同样深爱之，却无力辟创一片天地。虽有人试，怎奈国内足坛玄深似海，结果终是泛泛。有心者限于财力，持资者则另有生财之路，对这即陌生又复杂的事物，便不屑而避。

他观之一切，傲然笑称：“循规蹈矩，事事都这么冷静旁观，自谓成熟深稳。在我看来，却和街头持碗要饭的花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不晓变通、不敢变通的行尸。但也亏得这些人，才衬托出我的不凡。”旁人诘他：“好个年少轻狂，国内足坛的黑暗混乱，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大笑应答：“这才更有机会，让我一步青云。”

一个戴着眼镜，颇见书生气质的男生，出现在了程家强的面前。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文静的诗人，吟赋诵辞才是本分，而不是叱咤绿茵的阳刚汉子。程家强的眼中，闪过惑色，却又自一笑，将合同递到了柳映江的面前。

人不可貌相，既然世上有这么多望似威俨的草包，那么相反的情况，想必也会存在的。程家强更加觉得有趣了，突然感到，此人也唯有这样，才更值得自己来期待！眼看他即会被招至麾下，程家强生出无限好奇，他到底会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昨日的比赛，这学校好像还有五六个球技不俗的学生，是不是也一起招来？不急，等看了足协杯的比赛再说。

柳映江只看了合同一眼，就微笑拒绝了，程家强怔住。他怎能无视这样的诱惑？！就算你水平再好，眼下也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卒。他久经商道，也见过不少厉害人物，即使给了再好的条件，对方也永远不会满足，从而继续交涉，来争取更大的利益。然而，这个人却是例外，仿佛根本就不愿谈任何事情，就已无条件的加以拒绝。

“mistergao,我…们…一起走吧。”柳映江很有礼貌地很校长、程家强告别，然后转身走了。高老师：“唉，不好意思了，程先生，若本人不同意的话，这件事情，也就没办法谈了。”

校长脸上和气，肚里早已顿足大骂，这个学生，真是愚不可及！程家强的瞳孔，却开始收缩。看来，我似乎还是小瞧了他。哼，可是有锦越在，这届杯赛的冠军，岂能容得温师院染指？等我挫了你的锐气，再来谈条件的话，可就50万都没有了。

当日的《温州晚报》，专题报道了“白鹿衔花杯”，从名称的特殊含意，一直深入到赞助商的豪洒大义。近年国外风行“足球宝贝”，本赛事自也不甘落后，16支球队，便请了16个美少女。报上开辟彩栏，16张魅影写真，把年龄、身高、三围一概括尽，以助声势。分组如下――

a组：中国电信、温州师范学院、瑞安阳光、温州公安局

b组：温州医学院、龙湾永中、平阳海风、文成南田

c组：中国农业银行、温州职业技术学院、瓯海景恒、乐清白象

d组：中国银行、鹿城锦越、温州大学、永嘉灵运

锦越集团，2个年青女子围着程家强，一起看着报道。旁边还坐着几个干练的年青人，正围着茶几，在另几名女子的劝饮下，一杯一杯的喝酒。

“程总呀，我们都不太懂足球呢！你教我们一些吧，不然这‘足球宝贝’可有些虚呢，嘻嘻……”“好吧，我就大概说一下这届足协杯。先看a组，电信是去年的第二，阳光则是第三。公安局虽只进8强，却是被后来的冠军所击败。论实力，3支都可列入种子。”“这是不是就叫做‘死亡小组’呀？”“不错。”“嘻嘻，你把强队都放在一起拼掉，那个温师院好可怜哦。”“呵呵，至于b组，永中和南田都是咱们的朋友。医学院嘛，听说请了德国外教，一直封闭训练，底细还很难讲。而平阳海风是去年的冠军，实力已很明确了，我会安排永中、南田阻止海风出线，实在拦不住，也能控制名次，安排a组的强手来对付。”“高招！那么c组呢？”“这一组除了农行，另三支都是朋友，唯一的目的，就是压制农行，省得咱们出线遇上。”“哈哈，你好奸诈呀，哎……哟，你干嘛，快放手啦！”“呵呵，至于d组。温大、灵运我也私下认识，况且实力平平，肯定是中行和锦越出线。”“淘汰赛又怎么打呢？”“a组第一对b组第二，a组第二对b组第一，c组第一对d组第二，c组第二对d组第一。进入四强后，第一场胜者对第二场胜者，第三场者对第四场胜者。”“哇，这么一来，锦越就在决赛之前，避开了全部强敌！”

那几位坐在一旁的年青人，终于冷哼一声：“程总也太小心谨慎了！凭咱几个兄弟的实力，就是明刀明枪地干，什么海风、电信也不是对手！”程家强笑道：“我能请你们，而不请他们，自然是对各位的本领，很有信心的！有些冒险的事，能省则省吧。等到决赛，估计对方的元气也消耗大半了。你们只需全力打好这一场，以示实力，也就行啦。当然，必要时还要做一下裁判工作，呵呵。”

高老师拿着报纸看了很久，只让王阵等人纳闷不已。小组赛的三个对手，已经很清楚了，还看什么？高老师放下报纸，负手望天，长长叹息一声，一副心事忧愁的样子。

“老师，您怎么了？”“阿阵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喜欢足球？”“我……”王阵语噎。他虽然很喜欢，却不知为何而喜欢。沈叶想了想，说：“因为，足球就是真正的人生。”“哦，愿闻其详。”“从茹毛饮血发展至今，人类的生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文明的进步，人性的约束也越来越多，生活单一枯燥。若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真正牵动亿万人民的心灵，那不会是总统大选，也不会是明星竞秀，它只能是足球！在一切都明文条例之下，也唯有竞技仍有不可预知性，而所有的竞技中，又以足球为最。人们喜欢足球，就因为它可以流露出灵魂深处的气息，没有造作的成分。”

“很对，不可预知，这才是足球的本性！可惜世上，总有人会挖空心思，进行破坏，妄以人为加以操控。你们说，这是不是很讽刺？”众人默然无语。“然而，这就是现实。小伙子们，你们有空感慨的话，不如努力去纠正吧。本届杯赛，我们的目标唯有一个，那就是――”众人齐叫：“冠军！”

其时夜静星稀，一轮圆月挂于树梢。风吹枝条不断摇晃，而那金灿洁亮的月光，依故射洒在球场之上。

08.08.16.子前时，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