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惠快步地走过,她整齐的装扮里有一副没来有及整理的表情。
口腔医生张进骑着摩托车从这里经过,看到了古惠,就叫住她。古惠回过头来,他才发现她脸上的表情不太正常,看起来有紧张,有愤慨,有恐惧也有绝望。这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啊,张进认为演戏的女人脸上都无法同时包容这么多种表情,但它们却真实地出现在他所喜欢的天使般的女人脸上。
“出什么事了?”张进忙问。
古惠点点头,没说话。
“别紧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紧张地问,他脑海闪过抢劫、强暴等字眼,同时他作出追赶歹徒的准备,只要古惠告诉他歹徒逃跑方向,他会不顾一切追上并将他打个半死。
可是古惠还是没出声,张进急得搓手,在他搓手时,古惠扭头就走。
“等等,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叫我怎么放心?叫我晚上怎么睡得着觉?”从张进焦急的语气里听不出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他看了看来往的人,说:“别怕,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你慢慢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这里呢。”好象他是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不过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喜欢一个女人,他确实会有些超人能量,他积攒了一身待发的力量,现在英雄只差用武之地。
可是古惠在他面前哭着诉说的,却是他根本无法用力气去摆平的事。
她刚跟杨传军进行了一次谈判,应该用谈判这个词。
他们的婚礼就在眼前,杨传军和苏小灿的绯闻却不断地传到她耳边,不管这些是真是假,她相信无风不起浪。她找他闹过多次,今天她要求他不再跟苏小灿见面。
“你这个要求很过份。”很少反对她的杨传军说。
“怎么过份,是你不得不要见她?还是你无法让自己不见她?”
杨传军报以她的是沉默,这意味着他默认了一些传闻。
“如果是别的女人,我还可以为你骄傲地去竞争,可是你竟然扯上这样的一个女人!”
“你可以这样去贬任何一个女人,但不能这样说她!”他压住气愤对她说。
“现在任何人在你心中都没她重要吗?”
他又报以沉默。
“那我们的婚还结不结?”她气愤地问,他怔了一会。她想这下他该清醒了吧,玩也该到限度了。“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低头不语的他,她问。他咬着牙。
“你说呀!”她追问。
“对不起,请你理解。”他低声说。
“理解你这样对我吗?”
“理解我不得不作出的选择。”
杨传军的话给古惠当头一击,她原来还以为他为那些事向她道歉,但现在这话的意思更象是他会有另外一个选择。她的心顿时沉下谷底,血凉透脊背又冲上脑门,她以坚定不移的痴情击败众多情敌,怎么可能在这关键时刻输给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还是一个离婚带着一个作为包袱的女儿。早知这样,她还不如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是睁一只眼闲一只眼过来的,为什么她不能象她们一样,聪明地假装糊涂一回呢?人生难得糊涂,这样起码会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现在越闹却让他走得越远。有什么事情能闹得明白的呢?如果什么都那么明明白白,通通透透,那人生还有什么令人狂热探究的奥妙呢?现在不管怎样,她必须挽回她的爱情和即将到来的婚姻,拿一切来挽回,甚至自尊,甚至生命!不!生命除外,生命都没了,还怎么去挽留,魂魄是留不住人的。
“我累了,想回去。”说着她就告别他,当作疲惫中她没听懂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可是走在路上,她却百味涌上心头,正巧她这悲痛、气愤的样子就给张进看到。张进听她带着哭腔用悲愤的声音讲完这些事,他当初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关于别的,也许他能助一臂之力,关于爱情,他只能表示无奈,就象对自己的爱情表示无奈一样。
“或许这只是他一时冲所说的,可能现在他就后悔了呢。好在你聪明当没听到,给了他一个下台阶。”张进只能这样安慰她。
“也许他对我的感情真的没了。”古惠愿意将自己的故事和感受象对知心朋友那样对张进全盘托出,她认为他是个信得过的人。
“如果真的这样,那就让他去吧。也许新一份感情正在等着你呢。有一句话说爱情象头发,剪了可以再长。”张进认为他今天碰见古惠,不一定就是一种缘份。
“不,你是口腔科的,应该很明白,爱情就象牙齿,拨了再镶都不会是原样的了。”
“但有些牙齿烂得太厉害无法补了,又老是痛的话,就必须拨掉。”头发和牙齿都是身体的一部分,有些失去却是无关痛痒的,但古惠认为爱情也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是不可失去的一部分,象心脏,是生命的象征,爱情没了,就如心没了。
但张进却说它象坏得不能再补要拨掉的牙齿。
“你是指我的爱情已千疮百孔了吗?”古惠用自语般的声音问。
“不,是乏指。”他笑着说,她伤心得要死,他竟然在笑!古惠忿忿地瞪着他。突然感受到脚上有些痒,她用手一摸,看见一只蚊子从眼前飞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进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便看到他用两个手指挟住了那只蚊子,就象用筷子挟菜一样,并听到他说:“你这该死的蚊子,咬谁我都不管,但你竟敢咬古惠小姐!”
古惠瞪大眼睛看着张进,她还在惊奇世上怎么有这么一种本领,一种这样捉蚊子的本领!
“这是我被关在拘留所时学到的。”张进对古惠解释说。古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被拘留所关过?!
“那是在读大学时的事了。关在里面蚊子可多了,总是不打招呼便来骚扰我,这使我非常厌烦,也是那时我就学会了这样捉蚊子。”张进继续解释道,但古惠更奇怪的是他是怎么进拘留所的。
“说来话来,如果你有兴趣,以后再说给你听吧。”张进说。
古惠没有太大的兴趣,她的心不在这里,不过她已恢复了平静,平静下来,她首先想到自己要做点什么,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无论怎样,她要想法拯救她那可能会破碎的爱情。
古惠特意绕到苏小灿的住宅小区,希望能碰见她,当然这一次她不会象上次那么冲动的,希望最好是能远点距离悄悄地观察她一会。以前她从没发觉苏小灿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她倒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迷人的魅力。但她来得迟了点,苏小灿刚刚走进去。
苏小灿正在上楼,楼上象有几十只鸭子叫,那是张嫂在说话。苏小灿以前没觉得张嫂说话有多难听,但自从上次古惠来闹过之后,她对这个邻居就相当的反感,对于反感的人,有时就会什么都看不顺眼。她听见张嫂用鸭叫般的声音说:“是啊,他爸爸还要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现在身材变样了,再好的衣服穿得可能都没以前好看了。”声音里有明显的得意与炫耀,可能是谁在说她的衣服穿得好看吧。
什么身材变不变样!她一直就是这个鸟样,好象她以前有多漂亮似的!苏小灿心想。接着听到一个脚步声远去,一个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近的是张嫂的脚步声,苏小灿听得出来,只有她才会走得一重一轻象三脚猫,果然在楼梯拐角,她就见到张嫂,她不情愿见到张嫂,如果会魔术,她会让张嫂看不见她。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现在面对张嫂,她连以前装装样子的笑脸都难以做出来了。
“回来啦!”张嫂一见苏小灿就象迎客似的,热情程度比平时对苏小灿高几倍。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苏小灿心想。她点点头平淡地应了声,不知道这个情愿看不见的邻居又要耍什么花样呢,那笑眯眯的脸虚假的十足地象个古代媒人婆。果然,张嫂停住下楼的脚步,然后凑近苏小灿问:
“那个昨天送你回来的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帅哟,看起来对你也很好,对了,我觉得他很面熟。不是住在附近的吧?”
“那只是我的朋友。”苏小灿无意跟她扯谈,也不想问她是怎么看见的。
“哇,你有一个那么有钱的朋友!”张嫂大声说,苏小灿觉得张嫂有些夸张,难道她有个有钱的朋友是件很奇怪的事吗?哦,对了,有一件事才奇怪,张嫂怎么知道杨传军有钱?他的钱又没挂在身上!
“他那辆车很名贵吧?我看过豆豆舅舅有一辆这样的车。”张嫂说。豆豆是小区一个邻居小孩,跟朵朵差不多大,听说他舅舅是个大款,大到什么程度苏小灿不知道,反正别人都比她有钱,在她面前都是大款,所以她从不关心谁的钱比她多更多。不过张嫂的话倒让她明白为什么男人对开什么车这么在意,原来车子就是身份的标志,就象杨传军,开着这辆保时捷,连不认识他的张嫂都知道他有钱。
苏小灿回到家,妈妈说何东力来过,他提的水果还放在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