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灿和妈妈在逛街,她们只是走走逛逛,并没有买什么东西。苏小灿要给妈妈买些衣服什么的,但苏小灿给妈妈看中的衣服妈妈一律说不适合或不喜欢,说她有的是衣服,苏小灿知道妈妈是怕她花钱。妈妈来这里,苏小灿给她的两百块零用钱,她还一分都没用过。
有人给苏小灿发了一张传单,是饭店推出特介菜谱的,菜色看起来不错,令人垂欲滴的,这时正是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饭店就在前面。
“我们今天在外面吃了吧。”苏小灿扬扬手中的传单对妈妈说,她还没带妈妈在外面吃过呢。
“不要了,我们还是回去自己做饭吃吧,外面吃不划算。”
“你看这些菜都不贵,我们点几个菜用不了多少钱。”苏小灿把传单递到妈妈眼前,但妈妈随便瞄一眼,说还是回家吃好,再不贵吃一餐的钱就够在家用几天了。说完就回头往家的方向走去,苏小灿在后面看着妈妈的背影,这个茫茫人海中再普通不过的背影,有些苍老,有些单薄,还有几许风霜的痕迹。就是这个不高大魁梧的身影,却曾是她的天,能为她阻挡一切风雨,给她万里睛空。而如今,妈妈还是她的天吗?无疑,如果必要,妈妈还是会为她遮风挡雨的,但现在她更想做妈妈的天,给妈妈一片没有风霜雨雪的晴空。
苏小灿叫住妈妈,她一定要带妈妈去吃饭,点几个妈妈最喜欢的菜。
苏小灿带着走进饭店,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以快餐为主的饭店。不过大厅很宽敞整洁舒适。正是用餐时间,几十个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穿梭于其中,忙得不亦乐乎。客人都是选在前台点饭点菜,买单后拿个写明号码的牌子自己找座位坐好,过一会服务员会将你所点的饭菜端过来,来这里吃饭的多数是没时间或懒得做饭的白领阶层。
苏小灿点菜时,妈妈在一旁阻止说点一个快餐就行了,两人共一份。她们争执起来,正要帮她们卖单的服务员看到这样,把她们冷落在一旁招呼别人去了。
苏小灿对妈妈有些恼火,她是穷也不愿穷给别人看的,但妈妈这样子仿佛在告诉别人,她们穷得连一餐饭也吃不起。妈妈的观点是行得正就不会让人看不起,苏小灿可不这样想,她认为在陌生人面前品行不是问题,钱才是关键,有钱就会受人尊敬,没钱的连吃个饭都会受服务员冷落。
“先生,要点什么?”服务员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之甜?苏小灿抬起头顺着服务员的目光看去,她看到一身笔直的衣服和一个笔挺的身躯,象高级服装店里的穿着招牌衣服的模特。他正看着苏小灿,眼神带着那么一丝玩味。
“是你?”苏小灿吃了一惊。
“我看着你们进来,然后跟着进来的。”杨传军说,然后问服务员有没有包房,服务员说有,杨传军对苏小灿和妈妈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有个服务员恭恭敬敬地带他们去包房。
苏小灿没推辞他请吃饭,因为妈妈,她想带妈妈好好吃一餐。
妈妈问苏小灿他是谁,苏小灿说是老乡。从他热情亲热的言行来看,妈妈觉得他超过一般老乡。
杨传军点了一桌这饭店最好的菜,妈妈一个劲劝说不用点这么多,苏小灿微笑着坐一旁,没说什么。反正这么一餐也吃不穷杨传军。于是她凑近妈妈耳旁说:“您放心吃吧,不会让我们这个老乡吃穷的,他有的是钱,而且也不会常请你,就这一次而已。”
“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常请您,希望我有这份荣幸。”杨传军笑笑说,显然苏小灿在妈妈耳边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不!不!不!这一次就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啦,下次不能再让你破费啦。”妈妈急忙说,好象杨传军真的对她发出又一次邀请似的。他不过是说说而已,说过就忘了,苏小灿心想。
杨传军边吃边跟妈妈用家乡话聊得开心,他跟妈妈说起家乡的季节果菜,说起他小时候怎样地嘴馋得去偷人家李树上熟得发亮的果子,以及怎样地在哪个季节帮家里种什么地。这些事情苏小灿不太懂,以前她只是爸妈手心里的宝,很少做农活。杨传军用家乡话说起来很好听,很亲切。自认识以来她和他还从没说过家乡话,在他乡认识,就一直用白话交流的。杨传军每说一句话,都会将视线从母亲脸上转到苏小灿脸上,那眼神传递着无限的柔情,每一接触到他那眼神,她就心慌地垂下眉捷,然后又准备迎接他的下一个眼神。她紧张得似要逃避又想得到的神态有些滑稽,脸上是相当做作的表情,没有平时从容的样子,乌溜溜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一切杨传军看在眼里,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的时候更多,尽管妈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眼神交会与纠缠,但也觉察到了这微妙的、令人不安的情素。杨传军和苏小灿始终不曾对视的目光里,露骨地流露着一种微妙而深刻的情感。
杨传军接了个电话,他叫对方舅舅,讲电话时他的脸色在变,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几声,便说在忙就挂电话了。挂电话后他沉重地沉默了几秒钟,又接着又换回之前的笑脸。但从他凝重的眉宇间,苏小灿感觉他有什么事,肯定与刚才的电话有关。
“家里有事吗?”苏小灿问。
杨传军说没什么,但他依然清澈的深栗色眼睛里多了些烦忧,看苏小灿的眼神多了些深沉,那深沉却掩不住炽热与深情。舅舅刚才的电话只有一个意思,是直接问他是不是被什么女人迷惑,让他醒悟。他不知道舅舅的耳朵怎么会这么长,他自己都还没表白的心声怎么就让舅舅听到了。当然他不会想到古惠会把他这藏着的心声毫不掩饰地说给舅舅听,他也不会想到古惠已把他的舅舅拉到她那边,那可是他父亲般的舅舅啊!他更不会想到古惠不让别人作她的后盾,而是舅舅,正是因为她看到舅舅如他父亲,却比父亲更令他不敢抗拒。
苏小灿说要回去了,妈妈听她这么说马上站起身来,再一次感谢杨传军的盛请,再一次说不好意思要他这么破费。杨传军却仍坐着看着苏小灿说不急吧。苏小灿没说话,走到衣架子旁拿包和帽子,帽子放在衣架顶上,她正要踮着脚尖来拿时,一双手从背后伸出给她拿了下来,但并没有直接给她。她转过身,杨传军就站在跟前,看着她。她脸红心跳地伸手去接帽子,他帮她戴在头上,接着双手在放她肩上,她瞄了一眼在门口的妈妈,走了出去,他紧跟着。走在前面的她能感觉得到他从背后投来的炽热目光,她走路的脚步慌了,差点摔跤。
“小心!”说话的同时他的手扶住了她,她赶快一步追上妈妈。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过,但她知道他们已跳跃到一个阶段,这是一份她期盼而不能面对的情感。
回到家里,妈妈不时地说起何东力的好,可是妈妈一说起何东力,苏小灿就脸红心跳,因为这时她就会想起杨传军,想起他注视她的深栗色眼睛,以及眼睛里的柔情。其实妈妈不说谁,她也会想起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已长进她心里,随时都会让她感觉得到,不管她在跳舞或和妈妈一起吃蕃茄加蛋炒饭时,甚至在冲凉时,都会感觉有些深栗色的眼睛在带着满怀柔情看着她,总让她的脸一阵阵红,一阵阵烧,总感觉一阵阵春光从各个角落穿进来沐浴她全身。
在路上,苏小灿远远地见到阿珊,正迟疑要不要大声跟她打声招呼,阿珊已看到她了。一看见苏小灿,阿珊就跑过来。
“我还正想去找你呢,恭喜啦!”阿珊一跑过来就说。苏小灿糊涂了,她可没什么喜事,有的也只是内心的暗喜,可这别人怎么会知道?她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看她这犯糊涂的样子,阿珊笑了,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阿珊你别这样笑吧,有话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听说你要荣升为杨夫人了,我这是特地祝福你呢,”阿珊说,“真羡慕你。”同时她还吐吐舌头,好象说这话时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苏小灿说,其实她已明白阿珊所指。
“哎呀,灿姐,你就别装了,个个都知道了呢。我很为你感受到高兴。”
“你们都知道什么?”苏小灿沉下脸来,她原以为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的事怎么个个都知道了呢,阿珊早已没在杨传军房地产公司上班了,如果她都听说了,那就真的不知传得多远了呢?如果真的个个都知道了,那不麻烦了吗?杨传军和古惠可就要结婚了啊,她不想破坏他们,也不想让自己背个坏名声。
“做老公他可是最佳人选,是大家心目中的最佳人选,灿姐,可别轻易放过。”
“你是指谁?”苏小灿明白阿珊所指,故意这样问。这事她无法承认,因为他没对她表白过什么,主要是他就要结婚了。
“杨传军!灿姐,你一定要让我指名道姓的。”
“我跟他是很普通的朋友和老乡,你的消息从哪来的可以将我的话传回哪里去。”
“听房地产公司以前的同事说的,我昨天还见到阿力哥,他也知道了,而且他很伤心。”
“我跟杨传军没关系,他就要结婚啦。”苏小灿真的急了,这事她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怎么就传到何东力耳朵了呢?他可是她的退路。反正她是这样想的。她虽然没准备跟他和好,但不能没了退路,或则就没了住处。
“可他还没结,你就还有机会。”
“那我算什么,挖人家墙角啊,而且我跟他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
“管它多少个世界,他喜欢你就行,这是没有距离可以阻隔的。你嫁给了他,他就是你老公,一个又帅又有本事的老公,就算是外星人都没所谓。不过,灿姐,你还得努力。”阿珊用长辈一样的口气对苏小灿说。
苏小灿对阿珊的话从来不以为然,她们是两个不同年代的人。阿珊是她那个年代的典型人物,比较以自己的感受为中心,喜欢快乐自在得干脆利落。苏小灿是70年代的代表人物,总是瞻前顾后,幸福时也会患得患失,爱以别人为中心偏偏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