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岛,听风别苑。
这是黑龙岛四个别苑之一,黑龙岛二当家马述家人的住舍。别院正房与东厢房,住着二当家和他的家人,而西厢数间房,则辟出来充当岛上的医馆。
骆子瑜此时便躺在这医馆里,他已昏迷两天两夜。此时,二当家马述亲自为他把脉。
李承业,宋卯生等人都围在周围,盼望着骆子瑜早些醒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马述微微摇摇头说:“此人体魄强健,水性根底也不简单,料想此等溺水,本是要不了他性命的。”
宋卯生等人闻言大喜,唯李承业听出二当家话里有话,急切问:“有何不妥,请二当家明示。”
马述一捋长须:“想我在这岛上十多年,几乎每天都有刀伤箭伤溺水的水手来我这里救治,治愈无数。比他情况更危急的,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我都有办法让他活过来。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宋卯生等又是一惊,忙问:“这位老伯,您刚刚不是说要不了他的命的,怎么又说束手无策呢?”
马述继续把着脉络道:“你们看,由他手太阴肺经十一个穴位的脉络看,他的肺气量远远大于常人,足见他是个水性非凡之辈,而此时他肺中积水已尽出,早就不能危及性命了。但是呀,很奇怪呀。”
“奇怪什么?”
“但凡来我这里的人,不论最后是否有命活着出去,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求生,无论多重的伤,无论昏迷多深,都能从他们的脉相中看到他们求生的欲望。”
“您是说我二弟他没有求生的欲望?”李承业有些诧异,心中焦虑异常。
“不仅没有求生的欲望,而且正相反,他的脉络里分明显现着求死的决心!”
“怎么会这样?”李承业更是心惊,“我二弟为何要求死呢?二当家您可别搞错了,误了我二弟性命。”
马述脸上颜色突变:“什么话!我马述一生救命治人无数,误过谁的性命?”
李承业自知失言,歉然道:“晚生失言,二当家别往心里去便是。”
马述心中有气,也不理他,只把心思放在骆子瑜身上,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李承业不再说话,宋卯生等人也都安静下来。边上有两个童仆,静候在一旁等待二当家差遣。
空气中一时沉闷极至,听得见所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沉默了很久,二当家才说:“罢了,由着他去吧,倘或他突然转性,自然就可生还,若是一味寻死,只怕药石无灵。”说完收拾起东西,领了两个仆从,径出门去。
李承业见他竟然放弃骆子瑜不管,气得直咬牙,如何他只是个普通大夫,李承业必要冲上前去,抓住他的领口狠狠揍上几拳。怎奈这岛上唯一懂医之人,竟是地位尊贵的二当家,李承业对他是无论如何动手不得的。他只得望着马述的背影问:“我二弟何时能醒,望二当家指点一二。”
“今晚丑时便是最后期限,时辰一过,无力回天。能否醒来,全在他一念之差,旁人帮不上任何忙。”马述走出几步,又止步回头说:“不过只要有了求生的欲望,他很快就可以醒来。除了缺食缺水的虚弱,他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症状,只待饮食过后,他就当生龙活虎,与常人无异了。”然后快步离开。
李承业还欲追过去再问,一个仆从拦在前面:“李兄弟请不要勉强,二当家在隔壁还有几个病人。”
李承业无奈,只得回来。坐到骆子瑜床前,两眼胀红。
亥时已近,再有两个时辰,便是骆子瑜生死一线的最后期限了。
宋卯生等人已相继离去。他们首次入岛,对岛上环境和规矩都不清楚,天一黑便寻不着方向,又因他们刚刚归于黑龙岛海盗帐下,身无寸功,地位低微,受着诸多管制。唯有李承业受大当家格外看重,便可不受那些约束。
最后,这里只剩下李承业一人,陪伴着昏迷中的骆子瑜。
他握着骆子瑜的手,贴在前额,对着骆子瑜耳边,低声泣语:“二弟,是大哥害了你呀。大哥早该想到,你是最恨海盗的,逼着你做海盗,就是要了你的命呀。如果大哥能早些想明白这一点,大哥一定不会逼你,你不愿做海盗,就不要做,你不愿认大当家为义父,就不要认嘛,为何我还要劝你那些话,是我逼你的呀。”
“知道吗,大哥曾经和你一样恨海盗,因为我的家人,全是被海盗所杀,我们在同一条船上,遇到海盗,我父亲,母亲,叔父,叔母,两个哥哥,嫂嫂,姐姐,还有妹妹,我亲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在海盗的刀箭之下,最后只剩下倦缩在条床底下的我。”
“我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想报仇,可是我没有可能去报这个仇,结果,当我走出船时,发现打劫我们的海盗已经被消灭了,在那么短时间内,就有人替我报了仇,正是仙崖岛海盗的朱远,我真心实意地认他为义父。再后来,义父便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天,义父被马铁所害,我却遇到了你,当你面对着我的刀却扔掉你手中的刀时,我就感到,是上天让你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失去了义父之后,依然不会孤独。因为你,二弟,你才是我最后的亲人,我的亲弟弟啊!不要离开……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