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_冰洁岛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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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1 / 1)

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安纯乐的视线无意间移到了电视柜上的一个小袋子上,是买生日蛋糕时附赠的装蜡烛的纸袋子,里面还有几根五颜六色的蜡烛,她数了数,只有七根。这是她去年买蛋糕的,原本是二十四根,她插了十七根。她跑到电话机旁看了一下座机上的日期,今天是七月三号,再过十二天她就需要再买一个蛋糕了,并且要用掉十八根蜡烛。她不是很喜欢去年那家店的味道,不甜却很腻,可是生日蛋糕都是那个味道,除非是上百块或以上的,所以与其去陌生的店,她倒宁愿今年还去那家店。

“喂,安纯乐,过得怎么样?”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过联系的爸爸打来电话。

“没事啊。”她靠在墙壁上表情漠然,淡淡的说。

“过不了多久你的生日,来一趟成都吧,你阿姨和你哥都希望你过来,我们早就在想怎么样给你过生日了。”对方的语气显得有点兴奋。

“我不过生日的。”安纯乐嘴角浮过一丝冷笑,生日?这世上存在这个东西?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在她有生之年的每个生日都只有她自己才惦记着。小时候她指望着在这天可以得到一小块蛋糕,现在她的生活费自由支配,想吃自己买去。她更不承认他所说的那个人是她哥,这辈子她只见过那人一次,还是在两年前,在她看电视时过来抓住她的手,这种下流东西能叫哥?依她看被割才对。

爸爸暂停了两秒,说:“你十八岁了嘛,以后就是成年人了,这个生日还是要过的。过几天就过来吧,我们可以带你去游乐园,告别一下孩童时代。离那么近,高速公路车程还不到四小时。”

原来只有四小时啊,安纯乐看他每年回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加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她还以为至少四十小时呢。

就算只有四分钟,且还是步行的速度,她也是绝不会去的。她跟她爸已经认识十八年了,算很熟,但不代表跟她爸熟的人她也熟。那个她早已忘记姓名的女人和那个女人带来的男的,她都不想认识,就像不想认识其他人一样。两年前去过她已后悔万分,巴不得清除那段记忆。她从来就没针对那个女人,安纯乐看得出来阿姨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知道她爱干净,阿姨每天给她打扫房间,她在家都不会这样。她爸那儿没有洗衣机,阿姨全是用手洗,连内裤都帮她洗。她一进门就像以前她爸回来看她时那样,一旦她发现烟灰缸就丢进垃圾桶,然后她爸捡起来,她便拿起来走向窗户,看了一下底下没人,直接就扔下去了。她爸尽管从来不怪她,还是会愤懑。那次她不再是孤军奋战,阿姨劝她爸戒烟,尽管只是为了附和她想讨她的欢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安爸爸把自己的女儿夸得太优秀,说她虽然十四岁就不上学了,但是十六岁就看哲学了,之前两年还看了不少国学,估计别人十八岁考大学时她的水平都能大学毕业了。阿姨是个典型的打工妹,自然是对有文化的人顶礼膜拜。安纯乐其实也不针对那个男的,他是个胆小鬼,不然也不会只是抓她的手。这种人通常没有大危害,尽管很让她恶心。

事实上她不喜欢的只是人际交往,并且认为人类并不真正需要这个。所有的人际交往都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从对方处获得好处,然而,这一定会实现吗?人际交往大抵能分为两类,一类是以物易物,另一类是人多势众。前者是用自己的东西去换取别人的东西,可实际上通常你所付出的远超过你所得到的,甚至付出全部却一无所获。后者跟前者同样无效。她偶尔会看到一些关于动物的片子,一些食草动物,比如水牛斑马之类,它们队伍壮大,往哪儿一过那地方就能扬起灰尘来,半天消散不去。它们常常这样聚在一起去吃草喝水,满心以为十分安全,遇到危险同伴会立马来救它。可是,只要有一头老虎狮子出现,哪怕只咬住了其中一头,其余成百上千也会立马疾驰而去,逃跑的速度即使不能与光速媲美,跟声速还是有得一拼的。人类的百分之九十的部分与动物无异,甚至很多时候不如动物,最最起码,动物间不会有世界大战。

所有的人际交往都只有一个用处,就是麻痹你的心灵,使你以为有好处。

“我不会去的。”安纯乐言简意赅,马上挂断了电话。

她才从客厅走到书房,电话铃又响了,她立马跑到客厅拔掉了电话线,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就知道不会拔错,出现在这部电话机上的号码几乎都不是只出现一次的,而且也没有多少。

本来是想去找本书看的,现在全然没了兴致。她到卧室打开衣柜,一边发呆着,一边一件一件的取下挂得整齐且衣服和裤子分别挂在一边的所有衣物,将它们整齐的放在床上。坐在柜子里,她将脚慢慢缩进去,最后关上门。蹲坐在里面的时候她想起了忘了抱枕头进去了,管他的,抱膝盖算了。

柜子里是那么安静,静得仿佛只剩她的心跳。她的心也是那么安静,似乎任何事都不能使之起涟漪。这世界仿佛也随之变得安静了,那些丑陋的、肮脏的、邪恶的、复杂的、令人厌恶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存在了,他们去哪儿了?还是往日看见的只是幻象?也许这世界本就不存在所谓真假,因为她分不清现在是真的还是上街上网看见的是真的。真希望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啊,这么的安静安全,只是身体上太难受,时间久了估计都不能直立行走。

在安纯乐深爱的柔软单人床上,她蜷缩着,类似于婴儿睡姿。面朝右边,右手臂搂着自己的脖子,左手背被右侧的头微微压着,左脚叠放在右脚上。她睡了十三小时的一个长觉,主要取决于天气的凉爽。醒来后她看了一下温度计,这室内温度才二十六。

翻开那本大大的笔记本准备写殷墟文时,她不小心翻到了最后一页。这笔记本只用了一半,不过最后几页不是用来记这些文字的,有特别用处。她的每一个笔记本,都是先按顺时针方向用,用完后或有别的非同类内容需要记时,就把笔记本倒过来,从最后一页开始逆时针使用。最后一页记录着一些杂乱的东西,她在其中找到了一个邮箱地址,这是她的,不过很陌生。大概一年没用了,一年前开通时她就后悔,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通讯工具,连电话也只是想用来在小偷或强盗进门时报警使用。不知什么鬼使神差的原因,根本没人会给她写信的安纯乐居然有邮箱,也许是因为免费的关系。

在等一些新闻的网页打开的这段时间,她想睡个觉醒来也许都还没打开,趴在桌子上心疼的浪费着自己的时间。她抬起头来,顺便打开了她的邮箱。这时新闻网页已经打开,看完后她关闭掉这网页才去看邮箱,未读邮件的数字吓得她眼睛很长时间才艰难的眨了一下:五十二。

这些邮件全部来自一个人,从日期上看是从去年的八月份开始写的,每个星期一封,没有一次不准或漏掉。

安纯乐的思绪回到了去年七月份,那也是个热得像是把人放在罐子里的时节。

吹着空调睡了十个小时,阳光透过她的浅色窗帘洒在了地板上,很大的一片。关掉空调她看了闹钟,是下午三点钟。打开卧室的门,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她喝了一杯恒温水,穿好鞋袜后,将一只塑料口袋整理好,对折了四次,然后出门去超市。她想回来后吃了东西再洗澡。

将头发的大部分水分擦掉后,她去网络上闲逛,到了一家视频网站。她找到一部名为《荒野生存》的电影,当时觉得名字极其普通,直到现在也这么认为,还是英文名有气质:《intothewild》。光是看影片介绍她就喜欢男主角了,从某些方面来讲她感觉他们是那么相似。从看第一个画面,她就始终保持着前所未有的热情,每一个镜头的递进都加剧她的期待与兴奋。无论是音乐、画面、外景地、演员、剧本、导演等等等都无可挑剔,是她近年来看过的最完美的电影。只可惜奥斯卡的那帮人没眼光,连《贫民窟的百万富翁》那种庸俗的东西都拿奖拿到手软,这种完美的电影却只有一个提名,也许理想主义者注定死翘翘,正如片中男主角最后死亡一样。演员很年轻,绝对的演技派,片中最后放了一张故事中的原型人物的照片,不仔细看还以为根本是一个人。安纯乐从来就讨厌留胡子的人,可是看到他满脸胡子脏兮兮的流落在街头时,却觉得他是那么帅那么具有光芒。这就是精神的力量。以往喜欢的电影中主人公死去的话,安纯乐至少难过三天,但是看到他死去她却丝毫没有悲伤。一方面是因为他死前觉得自己度过了幸福的一生,另一方面是安纯乐认为他离开是为了去一个适合他的世界。

结局没有使她悲伤,故事中讲到他家庭的……部分她却是一直流着泪观看的。说到家庭,你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什么?是幸福?和睦?美好?甜蜜?温馨?那仅仅只是你的幻想。动物中的斗殴事件的发生是为了争夺权力,这是为了后代的基因优秀,优胜劣汰法则。而人类家庭中的互相伤害又是为了什么呢?上帝是爱人类的,可是人们却总是互相伤害。

安纯乐在家里到处逛,将这四室两厅双卫的房子走了个遍。她感觉自己这三年像是生活在一座大大的单人监狱里,这监狱的建造者设计者都是她,狱长和囚犯还是她。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男主角那么勇敢,十岁时她就知道内心深处的自己是个胆小鬼。十四十五时更确定。不过,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恐怕会发霉,她想逃离这里。她下定决心了,虽然不能去阿拉斯加那种地方住几个月,但是去一个不太远的森林度过二十天还是可行的。首先,这样可以避过生理期,就可以洗凉水澡和喝冰凉的山泉水;然后,可以带几天的食物,其余时间在森林中采摘野菜浆果菌类什么的完全可以过活;最后,虽然那里没有防盗门和防护栏,但是也没有人,绝对可以安然入睡。

淋浴的凉水刚一喷出,她就冷得马上关掉,身体还在发抖。她每天用这样水温的水洗衣洗手都完全没有问题,一点冰凉的感觉也没有,如今这样,说明应该多洗几次。

走到电话机旁,俯视着所有的号码键,安纯乐拿起了听筒,按下了数字0。还没接着按下面该按的数字1,她就放下了听筒,咬着下嘴唇犹豫不决。终于,她又拿起听筒,拨下了那一串十二个数字。她背靠墙壁站立,右脚踩在左脚上,互抱着双臂,听着“嘟”声结束。听到对方接了电话,她闪电般的站直了,说:“呃……我想去旅行。”

“你爸回去了?”电话那头的女声说。

“没有啊。”安纯乐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杯水喝了两口。

“我十月的黄金周才会回来,我带你去吧。你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从小我们也没带你去旅行---”

“我想现在就去,一个人。”

那头沉寂半天,对方终于讲话:“你还那么小啊,还是等我回来再带你去吧,你想去哪儿?”

安纯乐又喝了一口水,抿了一下嘴唇,说:“他二月份走的时候已经把两千五给我了。”

“旅行是要花不少钱,我给你打三千五在你卡上,明天记得查询。我还是要说,你不能一个人去。你要是个男孩,十四五岁我就敢撒手让你出去闯荡,但是你是女孩。出门遇到流氓坏蛋怎么办?你没出过远门你不清楚如今这个世道---”

“你跟他一样给两千五就行了,我不去太远的地方,最多不会出四川省。我了解社会,我每天看一堆新闻,而且我也不爱认识人,我不会随便跟人说话的。”

“不行就是不行。我就你一个女儿,我养你这么大容易么。我过几个月就回来了,等我,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安纯乐明显感到妈妈的语气中带有愤怒,估计她直后悔现在没在女儿身边,不然就可以将安纯乐锁起来,每天给一顿饭,除了上厕所之外不准出来。安纯乐的情绪是无奈多过愤怒,她就知道没人会理解她,那只好自我理解。她重复了她的要求,“我要一个人去”,然后便挂断电话拔掉电话线。

挪动脚步来到沙发上,她抱着枕头将头靠在一旁的柔软扶手上,睁大着眼睛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空。她起身去关掉了所有的灯和电视,坐在黑暗中继续眺望夜空。外面的万家灯火和飘进她家的饭菜香味使她感到落寞。她看着对面一户人家窗户边的人影,想象着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吃饭,男主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大声说话,饭后抽着烟;女主人收拾残杯冷炙;孩子在屋子里吵闹着跑来跑去。她又想象着,此时她正好坐在他们间,她一定会一闻到烟味就捂着鼻子跑进卫生间,冷静下来后抢掉男主人的烟,用酒瓶砸他的头,把小孩抱起来打屁股,将女主人正在收拾的餐具逐一摔碎。这些混乱的场景她是不会喜欢的,对比自己现在的宁静,她满足的去睡觉了。

在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都在一边准备行囊一边上网查资料决定去哪儿。她把每一件需要带的物品都记在原来上学时用剩的作业本上,大到用来煮食物的奶锅和帐篷睡袋,小到两盒火柴五支中性笔。她将帐篷和睡袋用绳子绑在一起,这样一只手就可以提着,免去了买一个大背包,反正以后很可能不会这样去旅行,那种背包很贵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装在双肩背包里,这个包原来是作为书包使用的,不过在它才刚刚担任书包这一职位时,她就不需要书包了,此后三年一直雪藏在衣柜的最下面。她还有一个不是很大的挎包,可以用来装书和笔记本什么的。双肩包和挎包的一些角落能塞些零食,装散装糖果最合适。奶锅和一些方便面可以装在一个耐用的塑料袋里提着。她生怕自己漏掉什么,看着写得满满的两页纸一件一件的做着准备,每准备好一件就用笔将它划掉。

目的地让她恨犹豫,在她选择的那几个自然保护区,乍一看好像谁都很好,仔细一看又感觉谁都一般。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会给自己选择一个最喜欢的地方,原来是想在生活不如意时意淫。她没法给自己选择,就好比没法有偶像。

最后选择了位于天全县境内的喇叭河。比起其他地方,这里野生动物种类丰富,虽然奇形怪状的动物会把她吓着,她还是觉得能跟诸生灵做邻居总比跟人类做邻居好。海拔在三千左右,尽管比这里的温度低不了多少,但总会凉快点。景区的开发还没几年,就算景区里面人比较多,在外面的保护区内恐怕还是没什么人的,毕竟谁都想住在宾馆里洗热水澡看电视吹空调的。离这里不是很远,来回路费不会超过五百。

在安纯乐行李快准备好时,她妈妈打来电话:“还在想那件事?”

她一如既往的背靠着墙壁,一只脚踩着另一只,低着头,环抱着双臂,低声说:“是。”

安纯乐早就知道妈妈会当她是心血来潮,爸爸也会那么想,谁都不会知道她内心早就在谋划了。她十岁就想离家出走了,可惜却只能捶胸顿足的怪自己的年龄;十四岁时怪自己生错了性别;十六岁时怪自己生错了世界。这么多年她都似乎在制作一包炸药,连引信都弄好了,直到《荒野生存》为她点了火。

“你上网去结交一些驴友吧,早就叫你要交朋友你不听,虽然网上的不太靠得住,但路上好歹有个照应。”妈妈说。

“我要一个人去。”安纯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交朋友?对方趁机侵害她偷她东西怎么办?遇到自然灾害或治安问题他们会管她?这是个什么时代啊,很多人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关爱,反而处处施以伤害,谁会管你个陌生人。也许妈妈是想让她心里感觉有个依靠,但是本身就靠不住的东西,她又怎么会对其产生依赖呢。她从不试图去跟他们交流她对很多事的想法,他们不会理解的,没人会理解,正如她也不理解他们,也不理解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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