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呈站在广场上,张耀明握她的手,问她冷不冷。她笑,低低地说,你是我的春天呢。张耀明没有听清,待要再问,她已经笑着跑开了。
后来,暮呈一直记得那个晚上,广场上开着大朵大朵的白玉兰,花香弥漫,经久不息。
他们在车站西面的一家小旅馆,坐定了,老板拿了份油腻腻的菜单过来,相互推了半天,最后高明和文浩一起点了八个菜。店内只有他们这一桌,很小的店堂,只他们这些人,已济济一堂。席间,他们一直在说小桃,直后悔刚才没有叫她一起来。暮呈本想说小桃卸了妆很丑,可生怕自己太刻薄,所以动了动嘴唇,忍住了。
兰庄似乎懒得敷衍这些人,跑到店门口去打投币电话,只见她将一把硬币逐一塞入,低着头说话,有时闭上眼睛,有时微笑,暮呈想不出来电话那端会是谁。
程尔是调节气氛的高手,有她在,是不会冷场的,她不停地抢白楚风,后者说不过她,就拼命灌她酒。那晚,程尔迷迷糊糊地有些醉了,张耀明坐在她旁边,很自然地扶着她。一直到凌晨四点,实在不好意思再赖在饭馆里了,楚风嚷着要买单,徐亮犹豫了一下,便让了他。
他们从火车站的另一侧步行回学校,树影迷离,a城的小路乱如迷宫。暮呈觉得他们走错了方向,但事实上,东方微微发白时,他们确实成功地接近了a大,甚至已经嗅着了a大门口的蛋饼香,油条香,麻团香,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宿未睡的痕迹。张耀明仍然扶着跌跌撞撞的程尔,在校门口,他将程尔轻轻推给暮呈,低声说,让她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程尔知道自己醒着。
那个夏天,有一种外国啤酒在a城抢占市场。它用高薪聘请了许多年轻美丽的女孩,让她们穿着白色连衣裙,在a城各大娱乐场所推销,薪水开得很高,比别的品牌多了一倍,不过它的代理商却长得极土,胳膊里夹着只黑色公文包,就像乡镇企业的厂长。
纪初时一谈起自己的老板,就哈哈大笑,真的太土了,他去皇宫找我时,我都不好意思和他站在一起。别人家的主管,一个个西装笔挺,我们主管却像打杂的。
纪初时的业绩一向出色,老板觉得锦都人气不错,就让纪初时和锦都的小姐换一换,纪初时自然求之不得,早早地跑过去上班了。一看到张耀明,当胸就给他一拳,这下逃不了了吧。
张耀明问她,杀到这里来了?
主管觉得锦都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把我这最能干的调过来了,初时眯着眼睛,你怎么使锦都枯木逢春的?
张耀明苦笑,客人是不少,但人均消费水平太低,所以营业额起色平平。
初时白了他一眼,人家刚来,给点信心好不好。
好,这里有金山银山,欢迎你过来挖,张耀明笑着。
暮呈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是不喜欢纪初时的,她个子娇小,留着嚣张的长发,烫成大波浪,皮肤是天生的好,再怎么折腾都是粉白色,一点也没有黑眼圈的痕迹。
初时是很媚人的,款款走到客人面前,眼波一转,就把另外几个促销小姐比下去了。别的小姐看不惯她这种嗲嗲的样子,跑到暮呈面前来说,妈的,不就是卖瓶酒吗,怎么搞得像卖色。有时候客人想要赠品,初时睁着双无辜的眼睛说,我们这牌子一向没有赠品,主管说,真正会喝酒的人是不在乎那些小便宜的,凭的降低身份。
这句话把一干手里捏着各种小玩意的促销小姐气得半死,初时也懒得理会那些环肥燕瘦,闲时就趴在吧台上看暮呈忙忙碌碌。暮呈被她看毛了,问她有什么事,她幽幽地说,张耀明喜欢你哪一点呢?
几乎就是挑衅了,暮呈默不作声,在心里冷冷地回了一句,全部。
初时有一阵和兰庄走得很近,因为有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分别看上了她们俩,锦都打烊后,四人一起去汤姆斯酒吧继续玩。兰庄那阵子正好在学英语,就兴致勃勃地去了。她很容易就看出初时和其中一个老外关系非同一般,明目张胆地坐在老外腿上,像一个美丽的玩偶。
兰庄后来退出了这个圈子,那个追她的老外问原因时,初时也过来帮腔。兰庄看了一眼初时,尖锐地说,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初时顿然脸色发青,其实,初时早就声名狼藉了,连老宋都在好奇地打听关于初时的传闻,是真的么?
他们都说初时被包养了,形迹诡秘的,据说有人见过初时和那男人逛商场,可惜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传闻中,初时似乎被一个并不有钱的男人包养了。
舌头是很毒的,如果初时真傍了个款,倒不见得是丑闻,女人的身份是与她所选男人的身家成正比的。甚至,那男人帮她租的房子也极为廉价,旧旧的二室一厅,便搪塞了她。其间分明还有另一层恶毒的含义,初时既然和那么不堪的男人在一起,自然是人尽可夫的了。
张耀明从来不理会这些传闻,也不许暮呈讲,他淡淡地说,谣言止于智者。
可听起来像真的,暮呈说,无风不起浪。
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尽琢磨别人的事,真无聊,张耀明板着脸。
暮呈看了看他,你这么激动作什么。张耀明一脸的欲言又止,使暮呈对纪初时更厌了一分。
秋天的时候,兰庄忽然变得神龙不见首尾,一下班就人间蒸发,有时晚归,有时不归,暮呈独自睡在灰暗的阁楼里,微有怯意。灯开得亮亮的,却也因此束缚了眼睛,长夜变得焦躁难耐,钟表细微的滴答声也在一片寂寞里越发的空洞乏味。
兰庄不说,暮呈亦不问,如果恋爱是甜蜜的,自然恨不得人人皆知,忙不迭要昭告天下。既然不说,必有忌讳,但兰庄的眼睛,她的眼睛,那双明眸,幸福关不住,潺潺流出来。
她上课时,心不在焉,唇边挂一缕莫测的笑意,眼望前方,却没有落处,似乎元神被掏空了,只留这个美丽的躯壳作摆设。她越来越热衷于电话,买了磁卡在系门口的电话亭前,一站就是半小时,其间有人想打电话,她斜眼扫一下,指指西面,示意对方去那边的电话亭,她的姿势不容拒绝,异性不舍得拒绝,而同性在她的明艳下,先自气馁了三分。
她开始喜欢做八卦杂志上有关爱情的测试题,拿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为最终结论欢喜或忧郁。她开始相信星座属相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越来越患得患失,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揽镜自照,对左颊上那颗小痣耿耿于怀,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去激光掉!
她不归,有时仅仅是睡在敞篷汽车里,坐位放下来,他替她盖上衣服,自己靠在车门上抽烟。她醒来时,便看到满天星光。她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她告诉他,爱情是非常困难的,她不容易爱别人,他是第一个,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她那么痴地伏在他怀里,情话如此动人,他却知,年龄不可逾越,他正视这段距离,时刻提醒自己适度投入。
他们有许多浪漫,在他这种年纪,已深知浪漫也要用钱砸。他连夜载她去江边等日出,包下餐厅,耐心地听她说话,她就像他的孩子,他带她去珠宝店,随她挑可意的首饰,她挑了一款意大利手链,系在腕上晃出细微声响。后来,他们拥抱,或共枕,这种叮叮当当一直如影随行,就像他的宠物,唤了一声,便欢天喜地扑来。
她开始恃宠而骄,跑到爵士吧找他,那么放肆地来挽他的手,当着众人,他冷冷地打量她。小红在一边似笑非笑。
她不服气,挑衅地唤他的名字,正南。他脸色大变,站起身,走了。她坐下来,凑近小红说,你也这样叫他么?
小红盯着她看了会,杜兰庄,你很美丽,但不要高估自己。柏总什么女人没见过,你能吃住他?掂掂自己的份量。
她没料到小红会把话挑得那么明,有些应付不来,顿了顿才说,这是你的教训?
小红眯着眼睛笑,你栽一次,就会变聪明,等着吧。
她开始闹,他于是逃,也不来哄她,就任她上班时将灯光乱打一气,甚至全场一片灰黑。罗帆见她一脸寒意,就让她下去休息,她便趴在吧台上叫酒喝,拍着吧台对胖李喊,最贵的酒,记在柏正南账上。
暮呈终于明白电话那端是谁了,全锦都的人都知道了。她提着红酒,冲到二楼,拍他办公室的门,他不开,她便哭了起来,他到底于心不忍,开门把她拉进去,她坐在黑皮沙发上哭得像个孩子。
闹什么,他递给她面纸。
闹什么呢,不知,她当真不知,或是知的,只是难以一一细陈给他听。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她有那么多的惶恐,孤零零埋在心底,对着他,却哑然。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他们有缱绻,有缠绵,但他的内心会不会对她敞开?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离她那么远,一如未曾接近,他还是当初那个听老宋侃侃而谈保持得体微笑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那天下雨,倾城的雨,暮呈正好休息,张耀明则提前走了,她往日那帮裙下之臣一个也没来。她站在锦都门口,犹豫着,是等雨停,还是冲回去,有辆车开过来,他打开车门,朝她善意微笑。
雨下得真大,似乎被激怒了,那么汹涌地拍打着地面,雾气上升,弥漫了车窗。他将车开得极慢,世界仿佛惟剩他和她,那段她走惯了的路,在那晚变得陌生,她置身于一个幻境,抚摸心口,竟跌跌撞撞起来。
他将车停在巷口,转头问她要不要等雨停了再下车。她说好的,柏总。他笑起来,眼角有细长皱纹,她喜欢那些代表着沧桑世故成熟的标记。他问她喜欢谁的歌,她答,许美静,王菲。他翻出cd盒,找了找,蔡琴的,好不好?
蔡琴的声音那么空旷深远,使这个狭窄的空间一下子布满暧昧,她正襟危坐,却局促不安。那夜,他没有吻她,只是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像长辈一样温和地说,很长了,留了多久?
两年,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接着问她的功课,忙么,应付得来么?她一一作答,半点俏皮也没有。
他问,毕业后想做什么?
她略现窘态,还没想过。
真是无忧无虑,那么,他顿了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就像是承诺,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
后来,她便经常坐他的车,有时他为了避人耳目,将车停得很远,迫得她一路小跑,她半是欢喜半是屈辱,气喘吁吁地上了车,迎来他的吻,他的吻是湿的,吮吸着她的舌,带着一些掠夺的罪恶,侵略着,她却是心甘情愿地归属了他。她从小没有父亲,有时候情到深处,便呢喃地唤他爸爸,爸爸。他应了,可是人前只是一声正南就令他拂袖而去。
纪初时也看出了其中的玄机,悄悄地问彭彭,柏总和杜兰庄关系不一般?
彭彭笑着说,一个有钱,一个有貌,很配嘛。
初时哼了一声,这女人表面看着清高得很,装。
你也可以竖个贞洁牌坊,彭彭趁机在初时腰上拧了一把。
初时哎呀一声,拍了下彭彭的手。
远远的,兰庄对暮呈说,你看,那个女人又在卖骚了。
暮呈看了一眼,她很久没去上课了,张耀明说,江迈要让她留级。
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我就不信,她能毕得了业。对了,你家张耀明和她有什么,兰庄眨了下眼睛,有什么苛且?
乱嚼什么,暮呈掠了兰庄一眼,想挑拨我们关系啊?
哪里敢,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做连理枝,比翼鸟,兰庄笑着。
连理枝,比翼鸟。那天,暮呈一直在纸上写这六个字,还在边上画了两棵树,两只鸟,笔法幼稚,自己却看得满心欢喜,好似真的和张耀明修成正果,天荒地老了。
没课的时候,她经常过去帮张耀明收拾屋子,把啤酒瓶都拎出来,放到门口去。拿着拖把,像清洁女工一样埋头苦干。梁木有时遇见她,便叫一声嫂子,把她欢喜得心花怒放。关于见家长的事,张耀明也提过,他说毕业后各自稳定了,就将两人的关系尘埃落定。
毕业还有一年多而已,暮呈觉得这日子是有无限希望的,似乎前面的花团锦簇,在等着她。她只须守着此时,便是永恒了。
给张耀明洗衣服时,她的手泡在肥皂水里,抚摸着张耀明的衬衣长裤,觉得自己已是他的妻。他们始终没有肌肤相亲,好几次,彼此都很动情,可张耀明突然推开她。经过短暂的沉默,他俯身过来,重新拥紧她,在她耳边说,暮呈,你不知我有多么珍惜你。
暮呈蜷在张耀明身边,不知如何是好,起先她是感激的,后来则慢慢有些恼了。张耀明分明是心生怯意,对未来没有把握,亦怕自己因此缠上他。暮呈体会出这么层意思,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寝室里一直在探讨性的问题,先是自己寝室里谈,后来别的寝室有人过来谈,再后来程尔跑出去和别人谈,一回来就俨然专家般,不过程尔只是纸上谈兵,她说得面面俱到,却一点没有实战经验,演讲中不时要带上据说,可能,应该,这些飘忽不定的词。
隔壁寝室过来一个专家,叫韩丽敏,她一副曾经沧海的样子,跟她们谈了些关于姿势,时间,长度之类的问题,也在程尔的循循善诱下,大致地回顾了一下前几任男友的表现。用的词听起来很火暴,暮呈躲在蚊帐里,听得一惊一乍,最后韩丽敏感慨地收了个尾,其实两性问题很简单,床下解决不了的,就扔到床上去。
暮呈又是一阵心惊胆跳,那她和张耀明到底捂了多少问题呢,会不会不知不觉中某一天量变到质变,再也解决不了呢。韩丽敏走后,程尔又继续在那里大放阙词,柏拉图那套是行不通的,人是动物,凡动物都有,要像大禹那样,只能通,不能堵。
兰庄忍不住打趣她,那你打算怎么通自己的?程尔举起左手,哈哈大笑起来,尤婉插嘴说,男人就是呀,哎呀,脏死了。
程尔指指尤婉,你看看你,这么多天的课又白上了,性本身不脏,脏的是陈腐观念,性是一种健康积极的运动。暮呈还是没有勇气像程尔那样光明正大地高谈阔论,在她心目中,性依然是不可言说的幽秘。
张耀明生日那天,他们还是迈出了那一步,以为很艰难很漫长,回来神来,却已结束。凌晨二点,他又长了一岁,她温柔而伤感地贴着他的身体,一时间失语。
梁木竟然还没有睡,似乎在玩电脑游戏,键盘不断地被敲打着,生活的一切并不曾更改,依然不动声色地向前。他们之间也并不因此而更加地难分难舍,似乎只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做了件水到渠成的事,如此而已。暮呈甚至想,张耀明今天喝得太多了,所以关于后果反而不加以考虑,他少了几分清醒时的踌躇,并不见得真的对未来有何把握。是这样吧,暮呈被这个念头纠缠了很久,手放在胸口,真想叩响这里,问问他,我们会在一起吗,一直在一起吗。即使要了一句他的应承又有何用,暮呈在夜色里独自悲哀,她已是他的人,他亦是吧,他们已经交换了身体,可为何还有那么多的问题困扰了她,身体能代表什么,又能证明什么。他们走完了恋爱应有的步骤,直至厌倦,还是像米兰昆德拉所说,幸福就是满足重复的愿望。她越来越多愁善感?/p>
杜兰庄和纪初时在锦都大吵的那天,暮呈也在场,她去拉兰庄,张耀明拉初时。兰庄一向很注重形象,从来不说秽语,而初时百无禁忌,把一些市井俚语搬过来不算,还张口闭口就是。
兰庄气得浑身发抖,伸手警告初时,你再骂一句试试!
!初时挺起胸膛,毫不示弱。
兰庄随手举起一只啤酒瓶朝她砸去,初时一闪,没躲开,瓶子落在她身上,然后摔了个粉碎。初时气急攻心,作势要扑向兰庄,张耀明死死抱住她的腰,冷静点,冷静点。
冷静个屁啊,那个贱货砸我,操,姑奶奶我还没受过这种欺负!
兰庄一听初时骂她贱货,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踢翻一只高脚凳,大声尖叫,你这个婊子!
你才是婊子,你陪柏正南睡,打量谁不知道,操,烂货!初时由于挣扎过猛,发夹脱落,头发乱成一团。
兰庄嘴角抽搐了几下,忽然安静下来,她木木地坐下来,拿起吧台上的打火机,打了几下却没有点着,胖李急忙替她点上了烟,她吸了一口,泪水终于落下来。
初时仍然在高声大骂,并且花样翻新,句句不重样,张耀明见她实在闹得太过分了,一狠劲,攥住她的胳膊,把她拖了出去。一时间,迪厅冷冷清清的,音乐早就停了,也没有人去放。暮呈打了个手势,示意罗帆去放点音乐,然后拉了拉兰庄,轻声说,不要放在心上,不理她就是。
兰庄恍恍惚惚地笑了,可是,是真的呢,我陪柏正南睡了。她脸上的笑容凄厉起来,我还拿了他的礼物。兰庄抬起手腕,晃了晃那串手链。
吵架的起因实在太平常了,初时忘了带口红,去问兰庄借,兰庄说没带,初时不信,径自去翻她的包。兰庄生气了,一把夺过去,有也不借,不行吗?
初时恼羞成怒,立刻翻天覆地骂了起来。事后,张耀明对暮呈说,你们女人真是的,为了支口红,能沸反盈天成这样。
搞清楚,是纪初时太野蛮,暮呈觉得张耀明把责任均摊了。
借了不就完了。
不喜欢一个人,干嘛要借给她?
初时很惹人讨厌吗?张耀明皱着眉头。
你自然不厌,暮呈淡淡地说。
张耀明听出了她话里的酸意,笑了笑,去握她的手,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经常是这样,觉得彼此有了某种联系,暮呈喜欢张耀明握她的手,熟稔的,自然的,带着温暖的爱。
他们下班后还是经常去中街吃夜宵,室内闷热,老板就把桌椅都搬到马路边,电灯也牵到外面的树上,总是有流浪歌手抱着吉他从街头走到街尾,十块钱点一首,他们身上都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不羁,可惜,终究是落魄的。
兰庄说,我可不喜欢四海为家,我会一直留在a城,我想,我已习惯这里。暮呈想了想,哪里有爱,我就去哪里,流浪也无所谓。
如果哪里都没有爱了呢,杜兰语气有点悲凉。
死了算了。
真狭隘,你就不能大彻大悟,去山区当个老师什么的。
嗯,我真狭隘,罚我一杯吧,暮呈举起酒杯,回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争取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