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陌生女子开始了她的噩运。
男人心想:她一个人只身在这森林里乱逛,还穿着诡异的套装和高跟鞋,如果不是在做梦,就是在发疯;金斯米尔的郊区人烟稀少,过了美好又多雨的春天,这个鬼地方还是维持阴阴雨雨的气候,谁要远离了道路跑进狂风骤雨的森林中,要有一根魔杖能找到方向。
马蹄声从树林中直穿而过,雨衣在风雨中高高飞起,马儿狂奔着抄进路越过林径,骑士把马匹催得飞快,一边不忘拉好斗篷,希望借着这层屏蔽,可以驱散女孩的寒意;看着她瑟缩、依偎在他胸前的瘦小身形,他倒不忍心把她送入那个虚伪又可憎的地方了。
不多久,艾方斯那维多利亚风格的白色巨宅,矗立在他们眼前,华丽、典型得有如白金汉宫,一座属于艾方斯家族、古老、传统又金碧辉煌的十九世纪宫殿。
莎士比亚说:「想象的推测不过道出一些悬空的希望,实际的行动能产生决定的结果。」
如果他想要在这儿搅乱一池春水,现在带了这个女孩回来,事情可有得瞧了。
骑士撇撇嘴,将马儿引导至外围花园的步道,直接跃过重重矮篱,径自奔驰到大理石阶前。
没有看到那辆碍眼的白色奔驰,他想,幸亏难缠的屋主不在,顿时觉得心情轻松多了;他勒住马缰,制止这匹疯马想冲锋陷阵的渴望,朝一旁急急忙忙跑过来的马夫点点头,迅速滑下鞍座。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孩,她仍然紧闭着双眼,像睡着了似的;感觉到被人凌空抱起,她疑惧的双眼大睁。
「别紧张,」他安抚的声音穿透她僵硬的耳膜:「这里就是的目的地。」
她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的房子,它的庞然气势教人呼吸一窒,总觉得在门廊外一对黄金豹向下睥睨的、镶嵌红宝石的眼神底,她是卑屈来此地觐见女皇陛下的卑微小民。
见她看得呆了,他接口道:「平心而论,第一眼看到这栋房子时,我也很紧张,因为它是另一个生活的起点……我只能说这是艾方斯一族用财富和傲慢装点的寓所,里面住的大部分是一些眼高于顶、不好相处的人,保姆小姐,但愿不会后悔来这里。」
他口气里嘲讽、苦涩的意味,着实令她不安,但她决定不开口问,她希望能等面试成功之后,再慢慢体会──前提是,她必须被录取。
在她忐忑不安、满心困惑也尚未解开之前,他已稳稳抱了她走上台阶,然后,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妇人打开大门走了出来,挡在男子的身前,严肃又干瘪的脸上,没有一丝欢愉或迎接的表情。
「玛姬,现在先别念我。」
他对着老妇人露出微笑,但她并没有响应,瘦削精明的脸上只充满了疑虑和不赞同;尽管如此,老妇人丝毫没有阻挡来人的意思,径行往一旁走开去。
男人则维持一贯的坚持,一声不吭地抱着女孩,往大厅走去,而他沾满泥泞的马靴,则在纯白的地毯上留下一排脏兮兮的泥印子;他俩的衣裳湿淋淋地滴着水,原本有几声交谈打住了,屋内转变为不祥的寂静。
从她被抱着的高度,可以瞥见大致上的情形:在这个豪华的大厅里,大概有四、五个人,而且显然都是佣人。
她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感觉到在这难堪的静默中,所有的目光都关切地落在他们身上。
他的脚步未停,她一抬眼,便发现两人视线交会;他的眼底有一丝戏谑,似乎满不在乎那些探索的目光,还像是有点乐在其中。
她原本想阻止他,告诉他:这样子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看起来十分不妥;可是,他搂紧她的手臂是这么温暖又自然,令她觉得没必要想太多,所以她还是噤口沉默了。
可怜的女孩,他同情地想:即使全身脏兮兮的,她身上的某种气质却触动着他;虽然有张平凡的脸,坚强但又脆弱,眼神看起来很倔强,使他觉得好像有点喜欢上她了。
然后,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挡驾,毁了他的好心情;他停下脚步,眼看清来人,原来是个讨厌的笨蛋。
「乔可.麦克雷先生,这个泥娃娃是你捡回来的?」那人不安好心地补上:「夫人可不会容许你胡来……」
「少嗦,」他不耐地瞪眼:「这不关你的事。」
那人傲慢地道:「她是身份不明的外人,麦克雷先生,请你自重。」
「好,你想跟我讨论身份阶级,一边去。」乔可看来似乎怒不可遏:「我都已经叫你滚了,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