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温律师诧异地望着他,在场所有的人都面露惊讶地瞪视着他,会议室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乔可见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有话想说。」
西蒙冷哼了声,取下戴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麦克雷先生,我们在此展开产权的协调会,不懂法律的人最好别擅作主张,你也要想清楚再发言──」
莉薇看着他,阻止了西蒙接下来的发言。「就让他说。」
西蒙默然地坐回了他的位子。
乔可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乔可.麦克雷,在此宣布放弃继承『艾方斯』家族的任何产业。」
温律师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乔可,你──」
「四年前我就已经决定了,只是迟迟没有开口。」他安抚地对着老律师微笑,说道:「而且我只有一个附带条件。」
莉薇寒声道:「开出你的条件。」
「我想继续住在这里,想要挂上『艾方斯』的姓氏。」乔可回想起母亲,沉声道:「我只要把我母亲和杰森.艾方斯葬在一起,其他我什麽都不想要。」
「你疯了吗?」温律师恐慌地拉着他,说道:「我这麽帮你,你还──」
莉薇冷冷地说:「挂上『艾方斯』的姓氏,可以;要让那个娼妓和我的丈夫葬在一起,免谈。」
「我希望您能考虑。」
「我没有考虑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商量的必要了。」
莉薇的表情冷如寒冰,她傲然地说道:「我拒绝你的条件。」
乔可站起身,拉着如释重负的温律师,便要往门口走去。
西蒙也站起来,严厉地说道:「乔可.麦克雷,你真的想要为了这个愚不可及的理由,继续和夫人对抗下去吗?」
「我想得很清楚,」乔可平静地望着西蒙,微笑道:「谢谢你的提醒。」
他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
蓦然间,乔可在西蒙残酷的笑意中,看见了那双和杰森.艾方斯如出一辙的冷色眸子;在取下眼镜之後,那种神似的感觉撼动了他,他望着西蒙,震惊於这个发现,然後望向艾方斯夫人,在她的眼中竟然也是一种了然的神情。
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谬,他想,真是荒谬。
莉薇和他对视片刻,稳若磐石地倨坐在她的位置上,注视着她的律师们和西蒙讨论对方打官司的问题;那个私生子竟公然宣布放弃艾方斯的遗产争夺战,就为了他的母亲,这个原因倒教她好生惊讶,也令他那个主张上诉的温律师不知所措。
他这麽做,真正的用意何在?
如果她顺势答应了这个要求,又会怎麽样呢?
她真的不懂。
於是她悄然站起身,无视於继续忙着探讨的律师们,迳自走出了会议室。
在走廊的不远处,温律师和乔可正在说话,见到她走了过去,亚当和乔可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但是温律师还是选择了暂时回避。
「你──」莉薇难以为继地开口,这还是她首度找他攀谈:「你究竟是为了什麽要放弃继承权?」她满心困惑:「为什麽?」
乔可叹了口气。「我根本就没想过要艾方斯家的财产。」
「那你想要什麽?不动产?现金?还是艾氏企业旗下所有的一切?你是故意设局要谋夺什麽吗?」她嘴上是这麽讲,心里还是想着:是为了那个贱女人?
「我并不想要胁你付出什麽代价,夫人。」
「那你为什麽提出那个要求?」她不解地问:「你究竟有何企图?」
「我没有任何企图,夫人。」乔可苦笑道:「我只是想要和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住在一起,也想了却我母亲的心愿;如果我能够选择自己的家人,我会认为我的『家』在金斯米尔……自从我母亲走了之後,我连半个亲人也没有了。」
莉薇定定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她曾经一点也不想了解这个私生子的另一面,她真的很讨厌他,因为他是她最恨的女人与她丈夫的婚外情产物,所以她恨他,恨了整整四年,至今那股恶感也一直没有消失;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变得愈来愈像杰森,那种心痛已成为她体内的一部分了。
乔可.麦克雷──这个名字就如同是深陷在她皮肤底层的刺一般,深得教人拔不出来,让她在这些年的伤口未曾平复过。
可是,多年来的憎恨……
她已经累了。
「亚德安正在伦敦动眼部手术,我今天下午才刚从医院探望他回来,这是地址。」她说着从皮包内取出一张名片,伸手递给他。「下星期他才会拆掉纱布,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
「夫人,我──」
「就这样了。」她说,傲然地转身离开,淡漠的表情一如往日。
然而,乔可却知道:她对他的观感终於产生极大的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