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抒情插曲》:「从我的眼泪里,迸出许多花朵,而我的叹息变成了夜莺之歌。爱人啊,如果你爱我,我将把花儿全部奉献,而且在你的窗前,将响起夜莺的歌声。」
这天早上,芮坐在窗台前轻轻拥着孩子,她喂哺着小亚德温,看似母乳还是很丰沛,这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屈指一算,孩子也有九个月大了,他健康、红润的粉脸可爱如阳光下的苹果一般,而当他像好动的小猴子在摇篮里玩耍时,她都觉得好满足、好快乐;琳茜说她的画在美国还卖得不错,这份收入支持着她活下去,画廊那儿转来的支票,也让她不必再出去找工作了。
什麽美梦都会消失,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这也是一直以来她所渴望的幸福。
这天的早晨并不似往常那般的平静,急遽的电铃声响起,好似摧命符一般地嘈杂。
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乔可竟然意外出现在她的房门口,他神色不定的样子,让她也感受到一股奇怪的焦虑感──即使脑中仍是一团疑惑。
「我并不想来叨扰你,」他郁闷地说了第一句话,觉得自己是个不速之客,脸上还有些尴尬,连声问候都忘了,「自从上次回到金斯米尔之後,我原本就不希望会影响到你的心情,所以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待在伦敦。」
她柔声道:「我们是朋友,乔可,你没必要和我如此见外的。」
「其实我今天来看你,还有另一个目的。」
「另一个目的?」
他走到摇篮边,伸手逗弄亚德温,又揉了揉他松软、稀疏的金色发丝。
「他现在也在伦敦。」
「他?……亚德安?」她倒茶的手僵住了。
「是他。」乔可焦躁地用手指梳过头发,说道:「亚德安现在人在伦敦,我早上才去医院探视过。」不过他不想提被他拒绝接见的那一段。
她的声音颤抖:「医院?」
「他不久前刚动完第二次手术,结果还不晓得。」
「手术?」
望着乔可出神地凝视着远方,屋内的寂静诡异得可怕──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恐惧感,但她从未在清醒时感受过;自从童年时期开始,她就被那个逼真的噩梦所缠绕,梦境中她总是一再地、不幸地变回那个被遗弃的孤女。
每当她回复知觉,总是心跳不止、汗流浃背,那苍白恐怖的景象曾是她夜晚重复的梦魇,因为她永远都有种失落的莫名苦涩,而那种痛苦──正与现在的忧虑相同。
「他染了重病?」她忍不住往坏处想:「是不是受了什麽伤?还是──」她着急、慌乱地问道:「他到底是怎麽了?」
乔可早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便安抚道:「别担心,只是作移植角膜的手术。听医师说,亚德安的视网膜和神经,大致上都没有什麽异常,以前由於车祸导致左眼失明,右眼因罹患眼角膜退化症也失明了,不过院方今年正好刚开发了一套新的角膜手术系统,让他双眼复明的成功率提高;他的左眼下午刚动完手术,基本上是运用电能刺激视网膜,植入微型晶片,用电极与视网膜接通,实际成功的例子很多,看来他应该可以重见天日了。」
听完这个消息,她只晓得亚德安似乎复明有望……至於说什麽电子晶片、微型相机、还是电极什麽的,乔可还接着仔细解说,可是她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她就关心一个问题:亚德安真的能完全恢复视力吗?
「他──」她难以为继地问道:「他现在──」
「他在伦敦帝大附属医院。」乔可了然地问道:「你很想去探望他吧?」
好半晌的沉默,芮看起来虽然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我还是别去比较好。」
「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