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滅門

凌子靖從惡夢中驚醒，夢中的情景依舊在腦海中重複著。坐在床上，心中充滿悔恨，兩年了，自己根本不敢興起報仇的念頭。今天林健雄又提起湖陽鎮的名字時，那一股仇恨卻不由自主如烈火般從心頭冒起，就不曾熄滅。起身穿上衣服，旁邊床睡的丁莫野好夢正酣，悄無聲息的走出房門。

凌子靖就住在鏢局後進，兩隻巡夜的黑狗聞到氣息，上前親熱的摩蹭。抬頭看看天上，月光清冷，滿天星斗。突然有股很想要使霸劍門劍法的衝動，忍不住，以指代劍的將師門一套「瀟湘八景」劍法緩緩使出。

自逃離湖陽鎮後就不曾再用過本門劍法，以為若用上霸劍門的劍法，就會感到羞愧、屈辱、憤怒，但現在卻是想起兒時師父把著自己的手，一招一式教導練武的的情景，臉上淚水止不住如泉水般湧出。

那一天的情景像揮不掉的惡夢般，一下又冒出來……

站上大門牆頭向外望去，江陵幫百多人三三兩兩散佈在四周，好整以暇地扼守著前門通路，江陵幫的香主游坤也在其中，這個人之前去江陵幫時遇過，還曾交過手，武功大致與自己在伯仲之間。快中午了，一點風都沒有，天上的雲壓的好低，炙熱的空氣像是凝固著，用力吸一口氣，灼熱的空氣燒的肺部，像是快喘不過氣來。師父和師叔兩人進大廳都一個上午了，起初還有些爭吵聲，後來就連點聲響都沒了，也不知討論的結果如何，快急死人了。

跳下牆頭，招呼二師弟子強與二師叔大弟子子良過來。走到練武場角落，卻見莫野拎著二師叔的劍跑來。莫野今年十一歲，姓丁，是二師叔的最小弟子，原本是這裡漁民的孩子，五歲時父母雙亡，由二師叔帶回來收養，名義上是弟子，實際上卻像是養子，所以並未依霸劍門三代弟子「子」字輩排名。

莫野道：「大師兄、子良師兄、子強師兄！江陵幫又來增援的人了！」自己是霸劍門大弟子，所以所有師弟都叫自己為大師兄。

這麼重要的事，竟然沒留意，問道：「總共多少人？」

莫野興奮道：「前方大門原有一百十一人，現在又來了二十一個，南面、西面各有三十六人，北面有二十二人，總共有二百二十六人，我看後頭應該還有增援的人。」

良道：「莫野！你還這麼興奮，都不怕嗎？」子良是湖陽鎮最大酒樓的少東，姓曲，長的皮白肉細，公子哥兒的模樣。

莫野道：「有什麼好怕！師兄們都在！」

強道：「對！咱們練這麼久的武藝，還不是就等這一天！」子強姓蕭，就是武鬥派個性，總喜歡找人比武，只是在湖陽鎮這個小地方，往來大部分都是一些做買賣的人，江湖人物很少會到這兒，而子強在湖陽鎮囂張慣了，總認為武功已經很高了。自己雖然也只去過長沙與常德各一次，但總算是見識過外頭的世界，知道自己這點武功，實在並不算什麼。

良不安地道：「江陵幫人越來越多了，掌門師伯跟師父怎麼還沒商量出個對策，真急死人了！」

強忿忿道：「管他來多少人，就拼他個你死我活，人家都欺到門口了，還商量個什麼勁！」

他們的話在耳邊嗡嗡響個不停，卻是再也聽不清楚。自己其實是最慌的，江陵幫的實力根本就不是自己這些人能夠抗衡的，師父跟二師叔也都很清楚。環顧八十七個師弟一眼，大部分都是十五到十八歲的年輕人，大戰前的興奮在他們的身上看得見，只有少數幾個將不安寫在臉上。

強與子良兩人還在拌嘴，感到有些心煩，道：「都住嘴，等師父跟師叔商量出來再說！莫野，你怎麼知道對方還有增援的人！」

莫野道：「從江陵幫堵住門口開始，就沒見出來個帶頭的人，現在來了第二波人，仍是按兵不動，所以後頭應該還會有人，我最怕的是江陵幫領頭的人先去勸降湖陽幫，若是這樣我們連援手都沒有，師父還指望湖陽幫呢！」

良氣道：「該死的湖陽幫，師祖若不是為了他們出頭，怎會錯手殺了江陵幫幫主的弟弟趙凱，最後自己也傷重不治！」

強道：「現在還說這些幹嘛！大師兄都去江陵幫道歉過了，對方堅持一定要血債血還！」

良焦急道：「莫野！平常你點子最多，有沒有什麼好法子？」

莫野道：「掌門師伯和師父兩個人的意見不一，到現在還沒對策，眼見對方來人越來越多，我還能有什麼好法子？」

良道：「莫野！掌門師伯和師父到底還在爭什麼？」

莫野道：「師祖的仇是不用報了，掌門師伯和師父都知道，畢竟那個江陵幫的傢伙是先死在師祖手中。最主要的是掌門師伯不願意跟江陵幫起衝突，但是師父卻放不下這幾年辛苦建立起來的基業，他們兩人為這事也不知吵過多少次，不過我相信最後掌門師伯還是會聽師父的。」

莫野說得不錯，師父就是優柔寡斷的個性，不像二師叔總是堅持己見，重要事情上師父是沒有一件事爭得過師叔。

強道：「我支持二師叔！」

良道：「我支持掌們師伯，你沒見掌們師伯已經讓家人都先離開了！」

師父前幾年才娶了妻，又是老年得子，讓家人先離開這件事是師父偷偷做的，二師叔發現後和師父大吵一架，說弟子們雖然大部份都是孤兒，但也有一小部分是當地商家子弟，這次若是能夠全身而退，霸劍門在湖陽鎮也是威信全失。不過師父可不管這些，就算有任何不測，也已經為他們齊家留下一點血脈。

莫野道：「真的要打，我們應該利用地形堅守不出，增加江陵幫攻打的困難度。大師兄！我們是不是該分配人手，準備一些防守的工具。」

強罵道：「這是江湖爭鬥，你當是兩國相爭，攻城掠地，還守城哩！」

自己心中是同意莫野的說法，但畢竟還是要師父做主，「等師父跟師叔商量好再說吧！」

這時大門外傳來一句響亮的呼喊：「叫你們掌門出來！」

師父與二師叔顯然也聽到江陵幫的叫聲，一起從廳中走出。師父招手要自己過去，低聲交代道：「子靖！照顧好師弟們！真正打不過，就找機會逃吧！」師父應該是一開始就決定不想硬拼。

二師叔鐵青著臉從莫野手中接過自己的長劍，招呼弟子們羅列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