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領著所有人走出大開。開口道：「我是霸劍門掌門齊江悟！請趙幫主說話！」
數十丈外江陵幫二百多人整齊的排列在一名滿臉虬髯，年約四十的大漢身後。只聽那名虬髯大漢開口道：「我是趙強！你師父殺了我弟弟！現在要你們所有人償命！」
師父還沒開口，卻聽二師叔大吼一聲「殷球！」怒然仗劍向殷球殺去。原來二師叔看見湖陽幫幫主殷球也站在其中。殷球是二師叔結義兄弟，現在見殷球背叛，一股怒氣再也壓抑不住。
師弟們見二師叔突然發動，一時間不知該隨著向前還是留在原地，一下子慌亂了起來。卻聽趙強「殺！」的一聲大喊，身後的江陵幫眾齊舉起兵器向己方衝來，三人為組，井然有序。
兩百多人齊奔的聲勢驚人，自己默默計算距離，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敵人猙獰的臉孔不斷放大，……十丈……五丈，一進三丈，用力握緊長劍，一個縱躍舉劍下劈，手上清楚感到長劍劃開胸口的觸感，面前的敵人來不及反應，就被自己劈翻，第一次殺人的感覺來不及體會，只看見前後左右都是敵人，長劍揮開，撞進江陵幫眾中。
兵刃撞擊聲夾雜著哀嚎聲，不斷從身後傳來，長劍加力揮斬，一下突破江陵幫的衝擊，回過身卻看見師弟們的陣勢凌亂不堪，多數師弟眼中有藏不住的驚惶，面對江陵幫的攻擊，僅能被動的揮舞長劍招架，就算有所反擊，也只是軟弱的不成招式，已有數名師弟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下抽蓄著。
師弟們並無實戰經驗，真正面臨生死的拼搏，平時熟練的劍招，在江陵幫強大的攻擊下連一成也發揮不出，若是放任下去，不消片刻，恐怕是無人倖免，返身衝進江陵幫眾中，口中大喊「鰣魚出水！」
「鰣魚出水」是霸劍門入門劍法「鰣魚十八式」的第一式，師弟們聽到「鰣魚出水」，已有人醒悟順著出招，後頭的招式跟著就能出來，慢慢也有人用上其他的劍法。幸好這方法有效，再大喊幾聲，所有師弟均已回神，霎時連傷江陵幫多人。師弟們的招式逐漸能夠連貫，面對江陵幫的攻擊也能夠見招拆招，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
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四週都是兵刃揮舞著。將長劍舞的密不透風，抽冷又傷數人，忽然的一對峨嵋刺纏了上來，招式熟悉，果然是游坤。上回在常德與他激鬥數十招，不分高下。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招「瀟湘夜雨」長劍振腕刺出，劍尖化為雨點般灑出，卻見游坤大步後退，中門大開，接著「平沙落雁」跟著使出，漫天雨點併為一線，對著游坤胸口直刺，游坤又是快速後退避開，「洞庭秋月」、「遠浦歸帆」、「漁村夕晚」、「煙寺晚鐘」、「山市晴嵐」、「江天幕雪」，洞庭八景劍法一招招接連展開，游坤卻是一昧後退，不斷閃躲。等到一套劍法全部使完，發覺已經離主戰場一大段距離，知道游坤只是要引開自己，返身要回去，游坤一對峨嵋刺卻貼身纏了上來，再迴劍攻擊，游坤又遠遠避開。來回幾次，游坤就像蒼蠅般揮之不去，轉頭看師弟們的戰鬥，心中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兩百多人聚集在數十丈方圓，已經形成一場短兵肉搏的亂鬥，乒刃撞擊聲夾著殺聲罵聲哀嚎聲遠遠傳來，鮮血將泥地浸成了暗紅色的泥漿，斷肢殘臂散落一地，雙方均是殺紅了眼。
江陵幫三人小組的配合默契十足，一人主攻，兩人防守，又佔有人數上的優勢，師弟們的陣勢被切割得零零落落，三三兩兩各自為戰。每個人往往要應付至少三到六人以上的圍攻，但各個卻像不要命似的，渾身浴血猶自揮劍亂劃。子強師弟這時已經沒了左臂，一柄長劍招不成招的不斷揮舞著，對手鋼刀卻像戲弄般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割出傷痕，鮮血不停湧出。突見鋼刀一閃，子強師弟的頭顱高高飛出，重重落地，兩眼卻兀自圓瞪著。
只覺一股熱血衝上腦門，不要命的衝向游坤，長劍一招緊過一招劈出，游坤一臉奸笑的招架，峨嵋刺連續在身上刺出了幾個洞，卻感不到任何疼痛，就是只想跟他同歸於盡。
終於看到游坤驚惶的表情，但見他突然幾個起落，卻是逃到遠遠的一方，想要追擊，渾身的氣力好像放盡，腳下一個踉蹌，坐倒在地。喘息片刻，起身再要追擊，卻見二師叔，已是岌岌可危，身上佈滿大小不一的傷口，一身白衣染成鮮紅。趙強行有餘力，刀刀往二師叔手腳招呼。卻見趙強單刀一展，斜劈師叔脖子，只見師叔一個踉蹌，就地一滾，脫離趙強招式，起身朝殷球奔去。趙強一個起落，單刀由上而下揮出，又在師叔背上加上一道深深的口子。師叔被刀勢帶的前撲，卻是順勢幾個滾動，來到殷球身邊。殷球慌張轉身要逃，卻是一個腿軟，絆倒地上。趙強躍上空中，一刀向師叔肩部砍下。師叔完全不理會，一劍刺進殷球的胸口，這時趙強的刀也從師叔肩部砍入，直沒至腰。二師叔明知今天難逃一死，說什麼也要拉著他墊背。
這時二師叔的弟子中也有人看見二師叔死於趙強手中，口裡悲呼「師父！」手中使出的招式更是以命拼命。
二師叔的死，反而讓自己清醒看輕敵我情勢，心知敗局已成，再拼下去，也沒任何意義，不如留著一條命，還有報仇機會。放眼找尋師父，卻是不見師父蹤影，只見莫野躲在屋後牆角一臉焦急地向自己招手，一時無暇理會，仗劍衝入敵陣中，將僅存的師弟們慢慢聚攏。江陵幫眾在外圍團團圍住，身邊僅剩二十多名師弟，各個身上帶傷。
雙方對伺著，調整著急促的呼吸，只見趙強緩步走來，兇狠的眼神盯著這裡，大聲叫道：「一個不留！」江陵幫眾應聲向內擠來。
心知若是讓趙強接近，今天絕對沒人能活著離開，於是大喊道：「突圍！突圍！」長劍一提，向前衝去。一般的江陵幫眾武功並不太高，長劍連刺帶劃，拼著身上留下幾條傷痕，終於突破包圍網，轉身向莫野奔去，拉起莫野的手，朝後方樹林方向逃去，問道：「掌門人呢？」
莫野憤憤道：「跑了！一開始就跑了！子良師兄也跑了！」
聽到這個不由停下腳步，一股莫名的悲憤從胸口爆發，師弟們浴血奮戰，換來的卻是掌門人的臨陣脫逃，回頭望去，只見趙強大刀猛力揮舞著。
凌子靖仰起頭止住淚水，也不知過了多久，卻發現丁莫野紅著眼站在一旁。
凌子靖道：「來了很久！」
丁莫野哽咽點頭道：「「洞庭秋月」時，我就在旁邊，大師兄終於肯再使本門劍法了，你也消沉太久了。」
凌子靖不捨的看著丁莫野，自從霸劍門遭逢巨變，原本精力無窮，沒一刻安靜的小師弟，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臉上露出的不像是十三歲少年應該有的深沉，只是連自己都沒法恢復過來，也沒心思安慰開導他。如今既然重拾起本門劍法，也是該面對的時候，於是說道：「聽健雄說明天就要出鏢到四川，回程會彎過去湖陽鎮，我想回去看看！」
丁莫野道：「先去看看情形也好！」
凌子靖感傷道：「兩年了！也不知變得怎樣，不知有沒有人幫師弟們收屍！」
丁莫野道：「大師兄你可千萬要沉住氣，不要輕舉妄動！不過看你恢復了意志就好了，以前的大師兄可是意氣風發，練起武來是我們所有人的榜樣。」
凌子靖道：「就算練好武功又能如何，對上他還是不敵。」知道本門武功不過是二、三流而已，不由感到氣餒。
丁莫野道：「所以要練內功，我就是要練內功才在藥鋪裡，不弄清楚經脈跟穴位可沒法練，再說唐大夫的傷科手法精湛，學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凌子靖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就好了，不過可別亂練出問題來！」
丁莫野笑道：「你放心！我會先找本武功秘笈的！」
凌子靖笑笑沒答話，心想武功秘笈哪有那麼好找，不過以丁莫野的聰明才智，或許會有方法真能讓他取得。想了想，道：「這次我回來後就離開這裡，你年紀還小，可以另外找個好一點的門派拜師，將武功學好，或許將來有機會能報仇！」
丁莫野道：「等你回來再一起去吧！我去打鐵舖，讓他給打上兩把趁手的劍！」
凌子靖點頭表示同意。一抹光照亮東方，凌子靖瞇著眼看著刺目太陽升起，胸中長久壓抑的一股鬱氣，似乎隨著呼吸間，絲絲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