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健雄整夜翻來覆去，睡的極不安穩，直到天色矇亮才真正睡著。睡沒多久，又讓孩子的娘準備早餐的聲響吵醒，無奈起身坐到兒子的床邊。

看著熟睡的兒子酷似自己的模樣，心想以後可要好好走鏢，讓孩子有個好的環境，不要像他爹一樣過著如此艱苦的生活。

兒子也快兩歲了，再過幾年就可以送去習武了。「該送去哪裡呢？」心中如此想著。「洛陽的鐵拳門在江湖中享有盛名，比起自己的清風劍派可高明了不只百倍！入門的推薦人請總鏢頭幫忙應該不是問題，只是五百兩的拜師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逢年過節的禮也不能太難看！」想到這裡不禁想起孩子的娘昨晚說的話。寧遠鏢局的薪俸確實低了點！不過以自己的藝業若是到其他鏢局，可能混了十年還是個小鏢師，又一年到頭各處走鏢，能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連孩子的成長都顧不到，這又是自己最不願意的。

深深的嘆了口氣，看來只能省著點，再想辦法多走幾趟鏢，還有幾年時間，看能不能多存點，給孩子一個好的機會。

灶邊傳來一陣陣驢肉湯混著饃饃的香味，想想孩子的娘還真的不錯，雖然住的地方不是很大，家裡給她整治得一塵不染，對兒子的的照顧也是盡心盡力，也就不將昨晚的齟齬放在心上。

孩子的娘呼喚吃早餐的聲音傳來，林健雄低頭親了一下兒子的臉頰，見天色已然不早，到後頭匆匆喝兩碗湯，又吃了一個饃饃，便出門到鏢局去了。

經過練武場時，看見一群人圍著，走近一聽，原來林六正口沫橫飛比手劃腳，道：「當然確定，昨兒酒吃多了，本想去後街找個娘們消消火，經過旺來客棧時剛好看見許永那傢伙跟鎮南鏢局的林副總鏢頭一桌喝酒，我好奇的探過去，正好聽到！」

「還有還有！林副總鏢頭說若是許永請出師門的高手協助，鎮南鏢局就接了林老託的鏢，條件是讓許永做一組鏢頭的頭，許永也同意了。」

林健雄聽到這裡，了解許永是跳槽去了鎮南鏢局，這可犯了同行大忌，若是總鏢頭知道會不會發火？連忙進大廳找總鏢頭，卻聽身後林六繼續說道：「還不是健雄升鏢頭惹的禍！否則許永那痞子怎麼會跟鎮南鏢局搭上線。其實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林大鏢頭，亨哥資格比他老，子平武功比他好，程翔護鏢有功，炯銘會做人，人緣沒話說，就算子靖只進局子一年多，也是少年英俠，就算長得也比林大鏢頭俊多了！」林健雄聽得一肚子氣，將這些話記在心中。

一進大廳，卻見總鏢頭和錢老鏢頭有說有笑。總鏢頭見到林健雄，說道：「健雄，你找個人去把許永房裡的東西收拾收拾，給送去鎮南鏢局，再請闕亨和子靖過來，要討論出鏢的路線了！」總鏢頭顯然已知道許永跳槽的事，但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林健雄再走回練武場，看到林六仍然說個不停，心想不知又在說自己什麼壞話，道：「林六！你去許永的房裡把他的東西收拾收拾，給送去鎮南鏢局。再準備明天要出鏢的東西，給我仔細點，若是漏了什麼東西，路上你就自己掏錢買！」

又道：「闕亨、子靖！總鏢頭找你們兩個商量出鏢的事！」

林六嘴裡滴咕「當我是打雜的！」也只能悻悻地去收拾許永房間。

三人進入大廳，錢老鏢頭已離開，總鏢頭正等候著。桌上攤著一張地圖，地圖上用用各種顏色標明各地幫會及門派的勢力範圍。

眾人坐定後，就開始研擬出鏢的路線及各勢力範圍和可能發生的狀況。闕亨對那一帶的情形是最熟悉的，這區是哪個幫派的地盤，那一帶又給何人占據，這個村落民風強悍，那座山可能會有宵小翦徑。四人反覆仔細推敲著，連午餐也是在大廳中隨便用過，直到未末申初才決定所有路線與細節。闕亨和凌子靖告聲乏就先離去，林健雄還要準備明天出鏢的事，也向總鏢頭告退。

林健雄先去檢查馱車上準備的物品，嫌東嫌西的故意刁難一番後，見林六滿頭大汗，一臉惶恐，稍稍滿足了一點鏢頭的癮。突然心念一起，要林六去把秦超、李獎兩人叫來。

不一會，林六就把兩人找來。秦超道：「林鏢頭！明天要出鏢，我看就六老爺一個人在整理東西，還以為你不要我們兩個了！」

林健雄笑道：「以後有我就少不了你們兩個的！」見林六還在一旁等候，打發他先離開。

看看四處已沒有其他人，道：「你們兩個不是想學武功嗎？我有個想法，想看看你們意思如何！」

秦超見林健雄說的神祕，忙問道：「什麼想法？」

林健雄道：「我教你們兩個武功是沒問題……」頓了頓，看兩個小的反應，見兩人一臉興奮，繼續道：「不過要收費！」

秦超兩眼溜地一轉，道：「要收多少！」

林健雄道：「二十五兩銀子！」

李獎為難道：「我的錢要留著討老婆用！」

秦超心想這回出鏢也不過才五十兩銀子，林健雄一下就要了一半，低頭思索著。

林健雄見兩人猶豫，馬上又道：「這次出鏢，想辦法把林六弄走，以後就由你們頂他的位置，若是武功練得好，我再向總鏢頭建議升你們其中之一為鏢師！」

秦超眼睛登時一亮，將李獎拉到一邊低聲商量。只見李獎一直無法下決定，秦超則是不斷規勸。最後李獎牙一咬，狠狠點頭，秦超又高興的走回來，道：「就這麼決定！」

林健雄見兩人上鉤，又道：「我把你們弄進鏢局可以，不過我可要每個月都收一成的介紹費。」

秦超算算進鏢局月俸每個月是二十兩銀子，有出鏢再多加十兩，這次出鏢需要三個月時間，總共可拿九十兩銀子，比自己現在臨時的趟子手可以多拿四十兩，給林健雄抽一成不過九兩，還能足足多掙個三十一兩，想想還是划算，就將算法告訴李獎。兩人再商量一下，秦超道：「健雄哥！以後我們就以健雄哥馬首是瞻了！」

林健雄見兒子的拜師準備金又多了點，不禁笑得開懷，道：「你們兩個去準備兩把劍，明天一早出發，我也要回家去看兒子了！」

秦超點燃寧遠鏢局門口掛著的鞭炮，響聲震天。林健雄、闕亨、凌子靖三人在鞭炮聲中牽馬走出鏢局大門，林六跟在李獎後頭推著插上鏢旗的馱車。

不知從何時開始，出鏢燃鞭炮已成為這條鏢局街的不成文規定，一方面是讓託鏢的業主有面子，另一方面是向其他鏢局示威，這時各鏢局也會配合的派人出門目送鏢隊離開。

一行人經過鎮南鏢局前面，只見許永輕蔑看著林健雄，冷冷說道：「好大的陣仗啊！」

一般出鏢少則十幾人，最多可達三、四十人，林健雄當然知道許永意思，這次就六個人，對第一次帶頭領鏢的他而言，確實寒酸點，撇過頭不想理他。

卻聽許永又道：「林大鏢頭！可要活著回來啊！」

林健雄呸的一聲，罵道：「叛徒！」

許永怒罵道：「你給我過來！」

林健雄耐不住激，長劍一拔，就要上前。

闕亨見勢頭不對，喊了聲「上馬」，一把將林健雄架上馬，急馳而去。凌子靖在後連忙上馬跟上。三人一路打馬，直到出了城這才下馬，林健雄鐵青著臉一言不發，闕亨勸道：「不要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林健雄咬牙切齒道：「敢觸老子霉頭！你若不拉我上馬，今天老子就把他剁了。」

闕亨笑道：「不用你剁了他，等他保龍騰劍的鏢，道上自然有人會招呼他的，他那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林健雄聽完這話，稍消火氣，走到一旁就地坐著。過了許久，才見林六推著車緩緩跟上，旁邊的秦超、李獎一路笑鬧著。這裡還是洛陽近郊，不會有強人攔路打劫，但林健雄還是要闕亨先行到前方探路。林健雄第一回帶隊出鏢的興奮給許永搞的意興闌珊，一路無話，鐵青著臉，秦超、李獎跟在一旁也不敢打擾。

凌子靖知道林健雄心情不好，索性牽著馬跟在林六旁。林六車上推的是要送給各地頭的一些洛陽土產禮物及鍋碗瓢盆衣物類的生活用品。保鏢出門並不是每天都有客棧能住，往往十天半月走在荒郊野外，尤其這次要入川，蜀道艱難，帶的東西又更多了，幸好林六看起來年紀是大些，實際上體力還不錯，推著車子也不見費力。凌子靖雖然和林六同處鏢局中，但平時交集不多，這回是第一次和林六一起出鏢，問道：「六老爺！怎麼會進鏢局做這個工作！」

林六道：「還不是就混口飯吃！二十幾年前，世道不好，我一個人來到洛陽，那時可苦著，連要吃口飽飯都不容易！見鏢局缺趟子手，聽說包吃管住，就進來了，這一幹二十二年就過去了！」

凌子靖道：「現在洛陽平靜，何不做個小買賣，討個老婆，保鏢畢竟是有一定的危險。」

林六笑道：「我吃喝嫖賭樣樣不缺，每個月的月例錢都送進去了，還指望做買賣？討老婆這回事就甭提了，碰到上火時，去窯子消消火就夠了，每天換人洞房花燭夜，豈不比找個固定婆娘來得更暢快。至於保鏢哪有危險？碰上劫鏢，老爺我兩手一放，轉身就跑，人家是求財，不是害命，沒人會為難我的。」說完翻翻車上，露出兩把長劍，指著說：「你看那兩個小子，帶了兩把劍出門，說是咱們林大鏢頭路上要傳藝，你看！這不是害了那兩個小子，只要不抵抗，人家知道你不過是個趟子手，但若是手上拿著劍，就當你是鏢師，那還不要你的命。李小胖子明年過年就要回鄉討老婆了，這回可別出岔錯，否則連未過門的老婆都看不見。」

凌子靖道：「這回的鏢不是什麼多值錢的東西，應該不會有人盯上，倒不需要多擔心！」

林六道：「這一路去，要經過四個幫會的地盤，襄陽的武侯會和樊城赤血幫前一陣子為了地盤鬧的不可開支，聽說重慶那一帶又出了叫做神鷹幫的新幫派，入川的路又一向不平靜，這年頭事情總不能說個準。」

凌子靖知道林六平時常在各鏢局中串門子，消息最是靈通，自己要報仇，這方面的江湖訊息幫助極大，於是問道：「常聽說江湖上有七會十八幫，我只知道其中幾個，真正的到底是哪些？」

林六一聽凌子靖問到這個，精神就來了：「這問我就對了，江湖上大小勢力遍佈，關係錯綜複雜，最大的就屬七會十八幫，七會從北到南指的是北京的七英會、山東的旭陽會、武漢的四聯會、廬山的六合會、浙江福建一帶的海龍會和雲南的麗江會。十八幫就是丐幫，青幫、馬幫、血鷹幫……。」林六如數家珍般向凌子靖一一介紹。

凌子靖就聽著林六分析江湖上的各門派、幫會間的勢力範圍及恩怨，雖然也知道林六不免加油添醋，甚至有些人、事、物根本逗不起來，但也聽的興味十足，還是撿一些聽起來合理的在心中默記著。

中午時分，闕亨探明前方無異狀，回來與眾人會合。林健雄宣布就地休息用餐，秦超、李獎兩人到馱車上取了長劍，與林健雄避到遠遠一邊。

闕亨看著三人走遠，說道：「健雄還算蠻有心的，肯提拔這兩個小子。」闕亨是個經驗豐富的老鏢師，常年在外走鏢，不過才三十七歲，鬢角已微現灰白。

林六道：「這哪算提拔？我看到時候可別害了他們！」又把之前的那番說法再說一遍。

闕亨笑道：「我的看法就不同了！如果只想做個趟子手，確實是不需要，但如果想要在鏢局繼續發展，武功是必須的。況且若是會武，往後的發展也比較多。每個行業都有他須具備的條件。」頓了頓「六老爺再找機會告訴兩個小傢伙，劍法沒練好前，別強出頭，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林六道：「這話你找子靖去傳，我可不去，那兩個小傢伙現在巴結上林大鏢師，對我可沒幾句尊敬的話。」

凌子靖道：「我找機會提醒他們一下！」

闕亨道：「看你們倆聊得這麼開心，說來聽聽！」

凌子靖道：「聽六老爺說麒麟會歐陽泰跟武當純陽子的一戰。」

闕亨道：「那一戰確實相當出名，歐陽泰雖然落敗，但他的師門「金剛門」從此打開名號，讓人想知道他們是如何培養出這個年輕高手。」

凌子靖問到：「怎麼說？」

闕亨道：「純陽子是武當有名的劍客，太極劍法和武當內功都有極佳的造詣，「金剛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出了個歐陽泰，那不就表示「金剛門」的功夫有他獨到之處。江湖中有多少地方勢力你一輩子也沒聽過，就算是最有名的七會十八幫，除了丐幫是各地都有弟子外，其他的大多是占據著幾個大城市的勢力，就拿咱們洛陽的「七極幫」來說，雖然也在十八幫之內，也不就是洛陽的地頭蛇一條，還不是因為幫主「七極劍」何天在「英雄榜」排名第八十九。」

「英雄榜？」凌子靖不解問道。

「這害死人的「英雄榜」！」闕亨罵道。「「英雄榜」出現二十幾年了，武林中原本就不乏為虛名爭鬥的事，但這「英雄榜」出現後就更多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誰也不認為自己的武功輸人，為了這排名也不知死了多少人。「英雄榜」排名前十的，除了少林的掌門悟通大師和武當的青陽真人外，其他八個都十幾年沒聽過消息了。而且聽說少林還有不少長老，輩分都在悟通大師之上，難道武功會不如悟通大師，武功高低又不像比錢多、比地大，沒真正過手，誰會知道？所以這排名不知從何而來，我是不信這套的，聽說「英雄榜」根本是個大陰謀。」

林六道：「武林中總是有好事之徒，喜歡在這上面做文章，就連東、南、西、北、中、發、白這種稱號都能兜在一起，你就知道了！」

凌子靖一聽，不由莞爾：「怎麼連麻將都有排名！」

闕亨笑道：「那不是排名，只是年輕一代崛起的新秀，七人的名字中剛好有這七個字，就將在他們列在一起稱呼。」

凌子靖好奇問道：「是哪七個？」

闕亨道：「「東」是指東方世家的「游龍劍」東方英；「西」是崆峒派「驚天棍」李西祥；「南」就是南宮家族的「落日刀」南宮雨；「北」是華山派的「落日劍客」楊驥北；「中」塞北紅鶴谷的「斷魂鞭」余中；「發」是嶺南劍派的「一劍擎天」林來發；至於「白」則是慕容世家的「多情公子」慕容白。」

林六接著道：「不只這些，連梅、蘭、竹、菊、春、夏、秋、冬都有。」

闕亨笑道：「這是將武林中名字有這八個字的女孩湊在一起，其實只是玩笑話，不過還真的有因為亂說話壞事的！十幾年前就有人將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硬是用外型來配十二生肖，像老鼠的就叫「掘孔客」，像兔子的叫「搗藥仙子」，像雞叫「司晨將軍」，結果沒想到，像豬的那一位最恨人家笑他胖，於是將配對的這個人找到，硬是把他牙齒一顆顆敲碎，然後再把舌頭割下，足足凌虐三天才殺了他，所以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林六附和道：「對！還是謹言慎行好些！」

闕亨笑道：「六老爺也知道什麼叫謹言慎行？」

林六知道闕亨是消遣自己，道：「我頂多是囉嗦兩句，還死不了人！那兩個小的現在學武功，估計林大鏢頭也是隨便教教，俗語說：「練武不練功，到頭一場空」學幾招莊稼把式，不練內功，碰上高手還不是要把命給送了！」

闕亨道：「健雄那派的內功是由外向內練的，稍為點撥一下，要上手也不會太難。」

凌子靖驚訝問道：「由外向內練內功，有這種方法？」

闕亨一臉不解的看著凌子靖，道：「江湖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用這種方法開始練內功的！」

凌子靖尷尬道：「我沒練過內功！」

闕亨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其實這功法也不是多大的秘密，我知道就有好幾種方法成效都不錯。」

凌子靖疑惑道：「好幾種？」

闕亨道：「對！入門方法我可以教你，但坐功各派有各派的方法，這是祕密，以後你若有機緣，就能學會。」

凌子靖道：「我還以為內功只有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