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已经揭明了身份,我自然不好再以男装示人,便在安排的客房略作梳洗后,换回女装带了飞扬飞雪去赴赵询的酒宴。
大概是知我女儿家的身份多有不便,赵询也只一人带了陆大陆二在摆了酒席的水榭花厅等我。我现在已猜到陆大陆二大约是属于赵询的贴身侍卫,轻易不离左右。但即便是在这看似花团锦簇、富贵闲适的府中,护卫赵询的也必不只这两人。我一踏上花厅,便留意到花厅周围至少有四五道若有似无的呼吸之声。学武之人,灵捷轻巧,呼吸绵长;若是武学高深之人,呼吸声更是几不可闻。我能分辨出这些暗卫,靠的并不是我那半吊子的武功,而是这身体天生的本钱。
我半是得意半是自嘲地低头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今日穿了一件粉白的罗衫,在领口、袖口、衣襟和裙角用金银线绣有数枝桃花,或含苞或半掩或盛开,姿态各异,一路蜿蜒而下;头顶一根金带束住乌发,两鬓各留有一绺青丝,杂以紫晶璎珞,飘垂在侧,青丝垂腰,发如黑瀑。晶莹如玉的脸上眉不描黛,唇不涂朱,只眉心一朵粉红桃花,水晶为瓣,宝石为蕊,妩媚妍丽,越发衬的眼波盈盈流眄。
说起来这身体也算得天独厚――拜长年习武和小时候爹爹常年的大把珍贵药材滋养所赐,虽还只十四岁不到,身体却发育得很是不错。都说古人早熟,诚不我欺,只看这身体就可见一斑:不只身高已近160公分(当然是换算过的),就是身材也已纤合度,有了少女的窈窕曲线。加上我心理年龄二十多岁(我是打死不肯承认自己两世相加已近四旬的,当然要算也只算前世),因而虽小小年纪,神情灵动中却已有了些少女的娇柔妩媚,风情万种。
这样的我甫一踏上花厅,不仅赵询和陆大陆二看呆了眼,就是暗中护卫周围的暗卫,呼吸也陡然粗重,这才让我发觉了他们的存在。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男人骤见美女的本能反应而已。
我在心中自嘲,脚步却是不停,来至赵询面前,盈盈施礼:“黄蓉见过太子殿下。”
“黄。。。姑娘不必多礼。”赵询才从惊艳中清醒过来,本欲伸手扶我,忽又觉得不妥,忙忙缩回,竟是一时间手足无措,面上也有些红了起来。
我忍俊不禁,低头掩口“噗哧”一笑,才又道:“黄蓉失礼了。黄蓉是女儿身,‘黄贤弟’自然是做不成了,‘黄贤妹’‘黄姑娘’又难听的紧,黄蓉年幼,殿下若不嫌弃,就唤我‘蓉儿’吧,爹爹一向就是这么叫我的。”
赵询面对我时短暂的失态虽让我觉得好笑,但更多的却是警觉:提醒着自己要注意与他拉开距离。赵询身为下任皇帝的继承人,且不说以后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是现在的别府和东宫,怕也已是姬妾成群。我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在公事上助他一臂之力,却绝不想与他个人有任何牵扯。故而未雨绸缪,索性倚小卖小――我轻轻一句话就把他和爹爹划成了一辈人,他就再有其他心思,似乎也不好欺负小孩子了。
果然他听了我的话,面上现出几分无奈苦笑,沉吟了一下,才道:“既如此,我痴长几岁,便托大叫一声‘蓉儿妹子’吧。”又仔细打量了我几眼,一双细长的眸子中精光闪烁,幽深难明,忽又展颜一笑:“增之一分太长,减之一分太短,昔读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当时以为只是戏言,今日见了蓉儿妹子,才知世上确有倾国倾城之说。”
这话可褒可贬,似褒似贬,但以他的身份说出来,无论如何算不得庄重之语,且有暗指我为“红颜祸水”的嫌疑。我在心中不觉皱眉:虽应承了叫“蓉儿”,却是“妹子”,到底有些暧昧;再加上这样一番话,莫非真存了别样心思?哼,就算你想做周幽王,也要问我愿不愿做褒姒!心下不快,但碍了那人身份,面上也不便表露出来,耳听得身畔飞扬的呼吸蓦然粗了几分,知他对这位太子殿下的轻薄态度动了真气。在心中轻叹一声――人在矮檐下,少不得要受些委屈的,何况我和赵询未来还要合作,此时万不能为此等小事翻脸。不动声色地略略侧首向飞扬使个眼色,安抚老实人稍安勿躁,才又向赵询璨然一笑道:“多谢殿下的抬爱。蓉儿是独女,一向羡慕人家女孩儿有兄长照顾,太子殿下既当蓉儿是妹子,以后可要护着蓉儿呦!”哼,既然叫人家“妹子”,我便顺水推舟,结结实实当你是“哥哥”好了。
赵询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探究的目光望过来,却只看见我一脸纯洁无辜的甜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太子殿下的笑容很快镇定如常:“能有蓉儿这样才貌双全、伶俐可人的妹子,是愚兄的荣幸,可不是太便宜愚兄了吗?”不知是不是错觉,“伶俐可人”四字发音似乎有些重,但不及细想,太子已是举杯劝酒,我也只好跟着含笑举杯。
接下来的酒席宴中,两人便都很有默契地只谈些琴棋书画、风物美景。不得不说,赵询其人学识广博,谈吐温文,加之诗画上都有绝深造诣,若抛开他的身份心机,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因而一餐饭吃下来,虽无特别推心置腹,倒也十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