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唐振坤、林跃和冬冬异口同声地一起说道,末了还是唐振坤好心道:“你的腿也没那么麻了吧?要不我把你搀到先生家门外,你再自己进去?对了,你可千万别对李先生说是我让你过去的,要不然他该收拾我了。”
“你们不会这么残忍吧!”楚啸叫道,“咱们可是有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喝过酒的深刻友情嘀,怎么啦,一起享受过了却不想陪我共患难?”
“李先生又不会把你怎么着的,我们去干什么?站在那里只会碍眼。”林跃笑着推了楚啸一把,道:“好好地给先生他道道歉,以后也不至于整天被罚站了。”
“哼!没义气的家伙,活该你吃瓜子上火。”楚啸气愤难膺地朝着林跃比划了一个鄙视的手势,接着揽住唐振坤的肩膀,说道:“小唐子,起驾到李老头家吧。”
“你就不能称呼他一声李先生?”唐振坤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得已地还是扶住了楚啸,说道:“你还是别往我背上趴啦,这么久了我就不信你的腿还能麻得连路都一点儿走不成。”
行至那几截古木拼凑而成的小桥跟前,唐振坤松开了扶着楚啸的手,唯恐有人听见似的小声说道:“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免得被先生他看见,切记别告诉他是我让你来的哟。”
“知道啦知道啦,你一路上都说了不下五遍了,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怕的,李老头他要是知道后应该夸你才对。”过了半个多时辰,楚啸终于感觉到腿又回来了,虽然还是有一些酥麻,但好歹能勉力走路了,不耐烦地对唐振坤摆手说道。
“你是不知道,如果让先生他知晓了我做的事情,肯定会骂我做的事并非君子之所为,被他骂事小,要是先生他一气之下告诉了我父亲,我可就要少不了一番家教了!”唐振坤看着楚啸满不在乎的神情,生恐楚啸说漏嘴赶忙解释道。
“唐兄你看看我的嘴巴,不是兔唇吧?”楚啸实在受不了唐振坤的啰里啰嗦了,出口问道。
还以为楚啸的问话有什么深意呢,唐振坤很是认真地端看了一下楚啸的嘴唇,最后方得出了结论:“楚公子的嘴唇上下对接很好呀,怎么会是兔唇呢?”
“那唐兄你再看看我的牙齿,是否严丝合缝?”楚啸懒得搭理唐振坤的中肯评价,继续问道。
“楚公子面红齿白,端地是一表人才,怎么会这些问题呢?”唐振坤纳闷道。
这下很是满意唐振坤不尽不实的好听话,楚啸笑道:“这不就得啦,不是兔唇,又没有漏风牙,我怎么会说漏嘴呢!你就赶紧洗白白地安心睡觉吧。”
唐振坤至此也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楚啸的肩膀扭头回陋室居去了。
跨过小桥,楚啸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掩护在黛青色竹林下的那个院子,好阴森哦!阁院上微微露出的几处檐角仿佛要吞人而噬的怪兽,不远处的溪水发出‘哗、哗’的声音,更增加了几分清冷与幽静,最令楚啸毛骨悚然的还当属那院子里隐约投出的几丝灯光,昏暗地和鬼火基本上没多少区别。默念了几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楚啸还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叩响了那扇竹门。
“谁呀?这么晚了。”李老头的声音传入楚啸耳中,但自己却觉得这声音不像过去那般难听了。
咳嗽着拉开竹门,李先生显然没想到楚啸会过来,短暂的沉默之后方才板出了一副生冷面孔,说道:“你个愚顽之徒,来此做甚?”
你以为我想来呀,还不是被逼的,楚啸听着李老头生硬的语气就觉得上火,可再看一看李老头不停咳嗽着的苍白面容,心中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真诚地说道:“先生你没事吧?我是过来给你老人家承认错误的。”
“承认错误?你也会承认错误?”李先生的脸上泛出一阵冷笑,说道:“楚啸呀楚啸!你有文采我知道,你天资聪慧我也知道!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你眼中竟是无君无父!这样的学生我不认也罢。”
至于吗!我不就是在你面前说了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嘛,看来李老头属于绝对的保皇派,楚啸对李老头这种心态虽然不敢苟同,却也十分理解,不禁把腰弯得更低了,施礼说道:“学生我今日已经受教了,但求先生你消消气,我以后会改的,肯定会改的。”
很是惊奇于楚啸的谦恭态度,李老头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阵,半晌后终于把竹门彻底打开,说道:“进来再说吧。”
跟着李老头走进屋子,楚啸先是扫视了一下室内的摆饰,却发现除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外,竟然全是诗书,不禁感慨道:“先生真是博览群书呀!你看得完吗?”
李老头看起来明显还是没有消气,依旧带着生硬的口吻说道:“如果像你那样不学无术的话,这里的书可以说是十辈子也看不完了。”
‘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楚啸对李老头的讽刺毫不为意,老年人嘛,就是爱和孩子一样耍小脾气,权当没听见算了。
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李老头先是把身上的寒衣紧了紧,然后才徐徐开口:“是振坤让你来的吧?”
正在瞅着屋里都有哪些类型的书呢,楚啸听到李老头的问话后身子只是微不可察地一震,嬉笑道:“咦,没想到先生你这儿还真有《古今列仙传》此类良书啊!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是唐振坤让我来的?哪里的话,我又和他不熟。”
“别瞒我了,一定是振坤跟你说了清肤冰肌散的事儿,你今晚才会过来,而且难得地如此有礼。”李老头喝了口热茶,淡淡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李老头为何如此肯定,楚啸却也实在没办法隐瞒了,笑道:“先生不愧是先生,难怪我每次都被你整治。”
听闻楚啸嘴里说出来的‘整治’二字,李老头的生冷面孔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旋即却又板了起来,缓缓说道:“还是那一句,我知道你有才华!也知道你在张先生课上吟桂花的那三首诗,但仅仅是这三首诗还不至于让我对你生出惜才之意,你还记得今年童试时你作得那篇文章吗?”
“呃?”楚啸一时跟不上李老头的跳跃性思维,思索了片刻方答道:“先生说的是那篇《临江有感》吗?”
“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碧坞之滨;雁阵惊寒,声断清水之浦。说实话,我很为你这篇《临江有感》赞叹!”李老头露出神往的表情,接着说道:“要不是我自付读遍诗书也没见过此等词句,我决计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童作出的文章!”
楚啸脸也不红、心也不跳,暗自发笑,我这是模仿连带照抄人家王勃的《滕王阁序》所写出来的文章,你要是能读过才怪呢!可面子上还是要装出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先生你谬赞啦!”
“有文采就是有文采,没有就是没有,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虚伪。”李老头看到楚啸装可怜的模样就又觉得气上心头,怒道:“可惜你心怀不正、目无朝廷!再有文采也难堪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