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坞村头的路上已经铺满了烟色且已干枯的树叶,依旧挂在枝头上的零散叶子也在秋风中打着哆嗦仿佛随时都可能飘落。清晨的沧澜江上,水鸟鸣叫着在低空盘旋了一圈又一圈,然后猛地扎向水中,另外的一排洁白水鸟在不远的地方,唧唧地叫着,好象起哄般地看着热闹。也有几只小小的鱼船静静地在岸边停靠着,只有老阿黄偶尔的叫声撕破了这晨时的宁静。
楚啸和几天前来到碧水坞的唐振坤并排站在一起,向送行的爷爷拜身道:“爷爷,你回去吧,早上天寒,别冻着了身体。”
唐振坤也是恭谨地施礼道:“楚兄弟说的对,老爷子你送到这里就行了。平天城虽然距此万里,但我和楚啸亦有骏马良驹,不消一月定能抵达京都的。”
‘呵呵’地笑着,楚啸爷爷很是高兴、很是自豪,摆了摆手说道:“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就等你和啸啸在明年荣归故里啦,你们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走就行啦!可惜啸啸他父亲这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中,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出息呢!”
虽然自己对那个便宜老爹没有多少精神上的感情,但楚啸也深知‘体之发肤、受之父母’这个道理,而且就算为了爷爷,自己也应该对父亲抱有足够的尊重,所以正色说道:“爷爷你放心,我待赶考归来,定会寻回父亲,让咱们祖孙三人得以团聚,共享天伦。”
提到楚啸父亲的时候,楚啸的爷爷也是面露苦色,幸然听到了孙子的保证,很是欣慰,说道:“走吧走吧!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赶路。”
楚啸和唐振坤也不再多言,蹬鞍上马再向爷爷行了一礼后,疾驰而去!只留下楚啸的爷爷站在原地看着孙子的背影逐渐远去。倒是老阿黄有点儿精神,看到小主人骑马走人,还摇着尾巴跟着马屁股跑了一阵,最后却发现死活追不上,只得有回到楚啸爷爷脚前趴了下来,累得直吐舌头。
纵马狂奔,唐振坤显得很是兴奋,向楚啸笑道:“楚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二十多年来从未像今天如此高兴过。”
“哦?”楚啸奇道,“因为骑马吗?唐兄才这么高兴?”
“哈哈、、、”唐振坤信马由缰地放开了胸怀,说道:“我六岁就学会骑马了,又怎会因此而兴奋。我高兴的是终于可以走出书房,好好地看一下咱们唐汉帝国的大好河山了!”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只爱读书的雅人呢,没想到你还喜欢赏景,可惜现在正值秋天,乃肃杀之季,万物凋零恐会扫了唐兄许多兴致。”楚啸的驽马技术也算不错,毕竟在清水书院开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课上学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爱上了十月,爱上了这个在金灿灿季节中的十月。是不是因为它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我才有所偏爱呢?我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它。在我的印象里十月的天空是一年中最蓝的、十月的景色是四季中最美的、十月的空气也是天地中最清新的,在十月里我的心情也是一年当中最为舒畅的。”唐振坤轻快地吹了声口哨,策马狂奔中随手摘了一片在秋风中飘荡的枫叶,笑哈哈道:“金秋十月里最美的风景就数那漫山的红叶,我喜欢它的红,喜欢它颜色的特别、品位的儒雅,但又不单纯是因为这些,更因为它的艳、它的丽!它的艳丽是吸收了日月的精华,精炼出的炭火般的温度,升华成了赤热的生命;它的儒雅历经了风霜的洗礼,洗去了一身的青绿稚气,礼出了沉淀在岁月中的激情!随手拾起一片飘落的红叶,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前,它的颜色可以透过长衫映红我的胸膛,我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在这已感凉意的季节里也随之变得滚热、沸腾了。”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金秋十月,”楚啸见唐振坤在兴头上,自己心中因为离开爷爷的惆怅也少了不少,跟着笑道:“那是因为金秋十月也往往是大考之际,六年前你是咱们清水县的童试第一,三年前你在咱们川云省又拔了头筹,今朝赴京赶考,也定是要取那状元头衔!有句话叫做踏春归来马蹄香,你这是豪情壮志赴京城,自然心情舒畅啦!”
“呵呵、、非也非也,楚兄弟谬赞啦!我能侥幸夺得乡试头筹,纯属机缘巧合,单单是楚兄弟你如果专心应考的话,也定然会比我强上许多。”唐振坤拿着手中的红叶晃了晃,笑道:“况且我有今日兴致,也绝非因为进京赶考,而确实为咱们唐汉帝国的大好河山开怀!”
“哦?愿闻唐兄赐教。”楚啸说道。
“咱们十年寒窗,所为者何?”唐振坤正色地在马上遥遥地向平天城那个方向拜了一拜,说道:“自是为了上报朝廷、下济黎民,心怀四海、达济天下吧!今日你我策马奔腾远赴万里,正好可以趁机纵观咱们唐汉帝国的重山万水!说雄奇,可看青龙岭的重峦叠峻;说秀美,可赏碧崖山的云松石峰;说肃威,楚兄弟不见那平天城里柱廊门檐?说别致,咱们清水县就称得上描山画水。浓彩悬空河,淡色沧澜江,北有极寒冰原,南有魔幻森林,东有汪洋无垠,西有大漠孤烟!岂不是我们七尺男儿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没想到唐兄志存高远,小弟佩服!”楚啸过去还真没看出来唐振坤的抱负,问道:“看来唐兄是准备入朝为官啦?”
“楚兄弟你自谦了,想当年你在清水书院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怎么这些年看来你愈发、、”唐振坤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也不是消沉,只是觉得楚兄弟愈发显得沉静了。”
对唐振坤的疑问不置可否,楚啸心里却不禁想到了曹孟德曾经对刘备说过的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自己的沉静是因为所谋者大,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而已,楚啸当下笑道:“当年在清水书院读书之时,你我不过还是尚未束冠的孩童,自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了,唐兄不提也罢!”
唐振坤惋惜地叹息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楚兄弟的这番话至今尚在我耳边回荡,没想到你却、、、”
额?楚啸没想到唐振坤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对李老头说的话,而且竟然还是持的赞同态度,很是惊讶,说道:“莫非唐兄你也觉得朝廷有失德之处?”
沉吟了一会儿,唐振坤方才开口答道:“圣上英明,朝廷是没有什么太大过失的,只是下面那些牧民之官太过无道,违了圣上的本意!”
看来唐振坤也是被时代所局限,看不透皇族集权的本质呀,不过就他现在思考的深度已算难得了,楚啸笑了笑也没急着和唐振坤讨论这些问题,说道:“唐兄言之有理,他日你登阁为官,可一定要厚待百姓呀。”
“不劳楚兄弟担心,他日我若为官失德,你尽可找上门来指着我的鼻子臭骂一顿!”唐振坤大笑着说道。
“就怕你到时候会命身边仆从把我乱杖打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