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杆睡在床底下?没错,这并非我在写史之中出现的纰漏,刘二杆的确长年累月睡在床底下。
要在刘二杆家的那两间木架子屋里,安放十一个人的身体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在刘二杆十一岁之前,刘二杆家的睡屋里安放了二张床,其中一张是刘二杆四个姐姐的安身场所,另一张床则是刘二杆他爹和刘二杆的四哥、五哥的栖身之地。
刘二杆家的睡屋安放了二张床之后,再也没有办法挤进另外的床,所以刘二杆和他的大哥刘爱国、二哥刘爱军以及三哥刘爱民睡觉的床就只能安放在堂屋。刘二杆家的堂屋面积原本就不大,既要安放煮饭用的灶台、吃饭用的桌子,还要安放列祖列宗的牌位,剩余的空间就只能安放一张不大的床。
所以每天晚上,刘二杆必须与他的三个哥抢占床上有限的空间。在长年累月的抢占之中,吃亏的总是刘二杆。隔三差五,深更半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刘二杆总会被挤得掉下床来。摔下床来的刘二杆总是茫然失措,而头上摔出的包总是此起彼伏。刘二杆左思右想,别无选择,只得自觉选择在床底下打地铺安身。
刘二杆在床底下一睡就睡到十一岁。刘二杆十一岁时,他的大哥刘爱国已经二十一岁。我们刘村的小伙子通常在十七八岁就娶了婆娘甚至当上了爹,二十一岁的刘爱国自然成为刘村典型的大龄青年。
刘爱国当然不想当大龄青年,他早在十六七岁时就想着娶婆娘甚至想当爹了,到他二十一岁左右时,刘二杆他爹至少托媒人为他介绍了十几个姑娘,可每个姑娘到刘二杆家考察了一次之后,便断然拒绝了进一步发展关系的请求。她们拒绝的理由既简单又充分:
“我不嫌你家穷,可你至少要让我有个睡觉的地方吧!难道叫我嫁过来和你家的兄弟们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就算我愿意,你愿意吗?!”
刘二杆他爹终于认识到,要想让刘爱国娶上婆娘,头等大事就是要抓好家庭基础建设,树立家庭形象工程。所以,刘二杆他爹专门召开家庭全体会议,研究家庭基础建设大事。刘二杆他爹的建议得到了家庭成员的赞同,但刘爱军有所保留。刘爱军说:
“爹,建新屋我一百个支持,不过我想问一下,新屋建好之后归谁住?”
刘二杆他爹说“
“这还要问吗?肯定归你大哥住,他没有新屋怎么娶婆娘啊。”
刘爱军说:
“那我呢,我没有新屋我怎么娶婆娘呢?”
刘二杆他爹突然意识到,十九岁的刘爱军也是刘村的大龄青年了,甚至十六岁的刘爱民也该娶婆娘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刘二杆他爹的脑壳沉重得几乎掉进了裤裆。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吧哒着老旱烟,哑口无言。
关键时刻,刘爱国挺身而出,展开了思想政治工作:
“爹!弟!妹!我的情况你们都非常清楚,我已经托媒人介绍了十几个对象了,都因为咱家穷没有屋泡了汤。我都二十一了,如果再娶不到婆娘,这辈子肯定要打光棍了。我打光棍事小,不过即使我打了光棍,咱家还是没有新屋,二弟你就会跟着我打光棍,三弟也得跟着打光棍,甚至二杆也得跟着我打光棍,这样下去我们家就会断子绝孙啊!所以啊,为了不让咱家断子绝孙,这个新屋是一定要建的。请弟弟妹妹齐心协力帮我建好屋,等我有了新屋,我就可以娶上婆娘。等我娶了婆娘,我们兄弟姐妹再齐心协力帮二弟建新屋,就可以让二弟娶上婆娘。等二弟娶了婆娘之后,我们兄弟姐妹再齐心协力帮三弟建新屋娶婆娘,再帮四弟,帮五弟,帮二杆,我们兄弟们就可以都娶上婆娘,我们这个家就可以兴旺发达。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爱国描述的美好前景让大家深受鼓舞,不过刘爱军仍有些不放心,他继续追问:
“你说我们帮你建好新屋娶了婆娘,你再帮我建新屋娶婆娘,这话算不算数啊?”
刘爱国斩钉截铁地说:
“肯定算数!我今天当着爹和弟弟妹妹们的面做个保证,我刘爱国不是黄眼珠,绝对不会娶了婆娘忘了爹!忘了弟弟妹妹们!我要是说话不算数,那就让天杀我让雷劈我!”
刘爱国的保证发挥了明显作用,家庭会议取得了高度共识,即全家齐心协力帮刘爱国建新屋,帮他娶上婆娘。
从此之后,刘二杆全家在正常的生产生活之外,增加了一项新任务,即在自家的自留地制造建新屋的泥砖。改革开放之前的刘村很少有红砖屋,大多是泥砖屋和木架子屋。泥砖屋自然没有红砖屋高档,既不坚固,日晒雨淋时间稍长就可能剥落,但泥砖不需要烧制,也不用钢筋水泥,只需要一块块垒上去就成,成本低,投资少,所以刘二杆家的新屋就选择了泥砖屋。
在勾勒了基础建设的蓝图之后,刘二杆的全家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集体出动,在自留地中挖土、和泥、踩泥、制坯、翻晒。哪怕是在炎炎烈日之下,哪怕在刘村人进入梦乡的深更半夜,刘二杆全家人依然激情澎湃地工作着,象一台台永不会停机的机器。他们的脑壳上是泥,脸上是泥,脖子上是泥,手上是泥,脚上是泥,衣服上也是泥。即使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们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清洗自己的泥。时间稍一长,刘二杆家中的每个人除了两个眼珠子之外,身上的其余部位几乎都被泥巴糊着了,弄得很多刘村人分辨不清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刘村人纷纷感叹说:
“刘二杆家的人简直都成了泥巴菩萨了!”
刘二杆全家的辛勤劳动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当刘二杆家刚刚准备好建屋的泥砖,巢还没有筑,便引来了凤,有媒人主动上门来给刘二杆的大哥介绍对象。
媒人这次介绍的对象是距刘村二十几里地的山上村庄的。刘村虽然穷,但山上的村庄更穷。刘二杆家里虽然穷,但他家的新屋已经指日可待,所以刘爱国的吸引力成倍增长。
这次介绍的对象按惯例跟着媒人以及在父母的陪同下,对刘二杆家进行了考察之后,对刘爱国表示了基本认可。
刘爱国则对新介绍来的这位姑娘非常满意。这姑娘虽然身材粗短,脸上还有麻子,但她胸前澎湃的一对大奶子,荡漾得刘爱国头晕目眩心花怒放。
不过,这位姑娘虽然年龄只有十七岁,又是山上的人,见的世面不多,人却很老练。在进行了基本的考察之后,她把刘爱国以及他爹叫到刘二杆家的茅屎屋旁边,在坦诚又严肃的气氛中,举行了双边会晤。
姑娘首先提问: